回到县衙后宅,徐巍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他摊开手掌,内心百感交集。
十两银子如同烙铁般,在他手心留下灼热的触感。
想他考公三年,不管身在何处,心里始终怀揣着做一个好官的理想抱负。
可现实却逼着他伸出了肮脏的手,去敲诈勒索。
巨大的屈辱感和后怕,几乎将他淹没。
他甚至不敢去看铜镜里自己的脸,生怕看到一个连自己都鄙夷的贪婪嘴脸。
【宿主不必介怀,万丈高楼平地起,一代权臣之路,始于足下。】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鼓励?
徐巍冷哼一声,懒得理会这狗屁系统。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才能摆脱这种被操控的命运。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大人,您歇息了吗?”是师爷王德发的声音。
徐巍收敛心神,将银子揣进怀里,沉声道:“进来吧。”
王德发推门而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比之前更加恭敬。
“大人英明!今日略施小计,便让那钱富贵乖乖就范,实在是高!有了这个开端,以后他们堰上堂的‘孝敬’,可就会源源不断了!”王德发竖起大拇指,语气里满是佩服。
徐巍好奇道:“你总说这个‘堰上堂’,究竟是什么来路?”
王德发打开了话匣子:“堰上堂刘氏可是咱们永明县四大堂之一,他们掌握着全县十二座分水闸钥匙,可以说,全县几乎所有田亩灌溉,都由刘氏负责。”
“在咱们县啊,这田亩的灌溉也是有等级的,刘氏田亩自然是优先灌溉,其余农户则需缴纳‘过水钱’,五文一亩。”
“不仅如此,刘氏还开设了全县唯一水碓坊,所有的稻谷加工都得从他们那儿过,您今天去的钱家粮行就隶属于刘氏,钱富贵是刘老爷的表亲。”
“当然,刘家可不仅仅只是粮业,刘家如今的当家主母沈氏,那可是咱们永明县四大堂之首——‘五柳堂’沈氏家主嫡亲的姐姐,沈家世代经营着桑蚕生意,是咱们县的支柱产业,从桑园到丝市,沈家全部包揽,光在茶寮镇就设有3家茧行,近七成的鲜茧收购都是沈家的!所以这刘家和沈家,自然是一个鼻孔出气了。”
“此外,还有‘万松堂’叶氏,‘竹雨堂’林氏,大人若是感兴趣,回头找个时间,我慢慢跟您说。”
徐巍沉默不语,从王德发的话中他早已听出了端倪,看来,永明县的经济命脉就掌握在这“四大堂”的手里,光是沈氏和刘氏,就已经将两大民生经济完全垄断,永明百姓之苦,想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王德发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大人,依小的看,这永明县油水不少,那钱富贵只是其一,咱们也未必要招惹那‘四大堂’,您若是有心,小的倒是知道几条更‘稳妥’的来钱路子……”
徐巍点点头:“你说说看。”
王德发会意,立马滔滔不绝地介绍了县衙里的各种“潜规则”,比如审案时如何偏袒富户收取“好处”,如何设立一些由头向商户摊派,甚至是如何在税收上做手脚等等。
徐巍听得眉头紧锁,心中厌恶更甚。
这些,都是刮在百姓骨头上的刀子!原本有着“四大堂”的欺压,永明县的百姓生活已经在水火之中了,若是官府还变本加厉搜刮民脂民膏,这永明,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还故作感兴趣地“嗯”了几声,偶尔问一两个问题。
为了活命,他必须伪装下去。
他需要王德发这条地头蛇,来帮他应付系统的任务,也需要利用王德发,来了解永明县更深层次的东西。
“师爷所言,本官记下了。”徐巍端起茶杯,“只是凡事需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王德发一边点头称是,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徐巍。
徐巍想了想,明白过来。
他从今天钱富贵给的钱袋里拿出二两银子,扔给了王德发。
王德发开心坏了,嘴都咧到了后脑勺:“大人放心,日后有用的着小的的地方,尽管吩咐!”
打发走王德发,徐巍看着桌上那杯凉透的茶水,眼神复杂。
即便如此,他也不会真的同流合污。
他想起了原主记忆里,那些被钱富贵等劣绅欺压的贫苦百姓。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清晰——
就在此时,系统的声音再次冰冷地响起。
【日常任务发布:明日日落前,贪赃至少二十两白银。】
【任务失败惩罚:抹杀!】
二十两!
难度直接翻倍!
徐巍的心猛地一沉。
看来,这系统是铁了心要逼他走上贪腐之路。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在接受它的同时,坚持自己的内心!
他要戴好“贪官”的面具,在这危机四伏的永明县活下去。
他不仅要活下去,还要用这“贪官”的身份,去守护他内心那份属于“清官”的坚持!
一个披着贪官外皮的清官——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挑战吧!
第二天,徐巍刚醒,一桩民事纠纷案便递到了县衙。
状告者是本地小有家资的富户李长贵,被告则是一个衣衫褴褛、面带愁苦的佃农张老三。
案由简单,李长贵称张老三欠了他五十两银子,久拖不还。
王德发一看到卷宗,眼睛就亮了,立刻凑到徐巍身边,低声道:“大人,这李长贵是‘万松堂’叶家的人,家底殷实,为人也‘懂事’!”
他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这是暗示徐巍可以借此机会捞一笔。
“‘万松堂’,叶家?”
“是是是,大人,咱们县独一家的‘万松号’就是叶氏经营的,他们发行的‘茧票’、‘茶引票’是农户们主要的银钱兑换来源,叶氏春荒时放贷,农户以未来收成抵押,咱县蚕户多,那‘茧票’尤为盛行。”
王德发兴奋地搓手。
“传闻叶家富可敌国,这李长贵可是万松堂叶老爷的心腹,自然也是富得流油了。大人若是能与他交好,咱们可就是攀上了叶家的高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