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两天,浮香阁生意拔出一个新的高度,周福生每天忙得腚不沾凳。
只因前段时间,菩无双命人在一楼处,劈出一个台子,又请来一位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坐台要价奇高,但讲出的故事一波三折、扣人心弦,加上御国大军回京,京城前所未有的热闹。
砰!
说书先生一拍醒目,身体前侧,口若悬河道。
“诸位!听腻了英雄史记,不妨我们今天讲讲其他?”
底下茶客相继喝彩,“先生讲什么,我们听什么!”
“哈哈,那我们今天来讲,最近的几桩奇事!说是御国大将军抵御外寇,这几年杀戮太重,走到哪,那些阴魂都不散,缠人得很啊!”
茶客来了兴致,“此话当真?”
“当真,绝对当真!你们想呐,人都是一撇一捺,抛开敌国、抛开内患,不都是普通人?将军砍杀多年,身上自然背负着冤魂啊!”
“哼。”某个茶客或许是符危止的忠实粉丝,“那些人都是该死的!大将军有勇有谋,怎么会被邪祟缠身?”
“你且先听我细说。”说书先生饮了口茶,“原先我也是不信,大将军保卫国土,自有菩萨保佑,可最近的怪事,频繁出现!”
底下频频催促:“快说快说!不要卖关子!”
“将军回京前,圣上下令修缮从前的将军府,奢华程度堪比王爷府啊。可御国将军住进去后,每夜都能听到,从地下传出来阴魂的哭嚎!”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也太吓人了。”
“不信的人,今晚就去爬墙角听听看,老夫讲书这么多年,从不说假话。只是别怪老夫没有提醒你们!那阴魂哭声凄惨,不少人都吓出一身病,没事别去那附近逗留。”
“哎……其实我也听说了,我表弟家就住在那一带,晚上回家,路过将军府,总能听见怪声!”
菩无双听得兴致盎然。
那说书先生被人肯定,高傲地扬起下巴,“这是第一件奇事,第二件,更是怪诞!”
“什么什么?先生快说!”
“那天大将军被人一剑捅透胸膛,不少人可都看见了,结果呢?晚上又赴庆功宴,出来时跟个没事人一样!你们说奇不奇怪,纵使大将军身体再硬朗,那一剑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往好的说,也要调养几个月,可大将军面色如常,一点也看不出来受伤。”
某茶客在下面煽风点火,“这倒是,那天我也在,我可是亲眼看见大将军身负重伤的!”
“……可,将军昨天不是还出来,陪赵宜公主闲逛吗?”
说书先生:“正是!诸位也看到了,哪有人死而复生?或者是迅速康健,除非、除非——”
他双眼一眯,煞有其事地说,“除非将军是神仙下凡,百毒不侵、刀枪不入!”
菩无双被茶水呛到连连咳嗽。
那天符危止一身玄衣,倒是和刺客衣衫颜色接近,平民百姓看到自然退让三分。
刺客被镇压后,官府接手清场,除过迎接的朝廷人员,以及一早就知道消息的皇上,也没多少市井百姓知道后续。
至于哭嚎……
那日还存活的刺客,被御国军关在将军府的地下监牢,哭声和惨叫,大抵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先生,那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乘府纳妾!”
这件事便不算离奇,说书先生也大差不差地还原事情真相。
菩无双听罢,刚想回到二楼茶房。
有个侍卫神色匆匆,拨开人群紧张寻找,在看到菩无双时,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脚步不稳,飞速跑来,扑通一声跪到菩无双脚边。
菩无双认出来,是前几日晚,被自己威胁过的门口侍卫。
她问,“怎么了?”
侍卫急急道,“夫、夫人!可算找到您了,今天云织她娘又来了,但她说,自己是受了老夫人的命,要去见老夫人。那我想啊!总之不是打扰夫人,就让下人带她去了。”
他磕了两个头,“这一去就坏了大事!没过多久,那老刁奴拧着云织的耳朵,就要出府。奴才时时刻刻记着夫人的吩咐,一点也不敢让她带走云织姑娘,但、但——”
菩无双面露凝重,“但是什么?”
“但是那老刁奴,拿出云织的卖身契,口口声声说老夫人还云织自由,卖身契相当于我们这些奴才的命根子啊!她娘只说,剩下的是她们的家事,如果我们再阻拦,就告诉老夫人,让老夫人把我们全部发卖了!”
菩无双冷哼一声,眼底尽是冷冽,“放她们一段时间清静,非要自寻死路。”
侍卫都要快哭出声,“夫人您快去看看吧!云织好像还被那老刁奴狠狠打了一顿,浑身是伤。”
“过了多久了?”
“大约、大约有两炷香……”
菩无双一刻也不敢耽误,把在二楼吃糕点的锦瑶提走,即刻动身翻找。
知道来龙去脉的锦瑶愤恨不平,“织织落入那个母夜叉手里,真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也怪我,织织今天小肚子疼,我就让她一个人回房休息。”
“这些都不重要。”菩无双还算冷静,顺着侍卫指的方向找,但京城如此庞大,贫民房也何其多,盲目寻找,必然得不到结果。
“阿瑶!”她喊住向路人打探消息的锦瑶。
“我们分开行动,主要问乞丐,无论对方知不知道,都给他们几枚铜钱。”
“乞丐?”锦瑶虽疑惑,但此刻也没有时间细想,揣着一大兜钱袋,便开始沿街寻找乞丐。
无论看没看到、知不知情,都有奖赏。
时间一长,那条街道上的乞丐,都开始相互传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老八婆,抢走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你呢?看没看见?
行人或许不太在意,但看人脸色过活的乞丐们,必定时时刻刻注意道上的每一个人。
果不其然,一个小乞丐拽了拽菩无双的衣袖,眨巴着大眼睛,怯生生问,“姐姐,我好像有看见。”
菩无双怕吓到对方,她蹲下身来,用手帕细细擦拭小乞丐脸上的脏污,柔声问,“小妹妹,你能跟姐姐说说吗?”
“嗯!”小乞丐被人这么关怀,拘谨地移开视线,“我今天去要饭,看见一个可凶可凶的婆婆,在打骂一个姐姐,那个姐姐脸上有好重的巴掌印!”
菩无双心下宽松,看样子没错!
“那你能告诉姐姐,她们去了哪里吗?”
小乞丐一指前方,“在那里,她们去了豪赌堂,我听那个婆婆骂,说要抵债什么的……”
菩无双耐下情绪,轻声问,“小妹妹,你愿意和姐姐走吗?可以住很大的屋子,每天也可以吃饱饭,再也不用过饥寒交迫的日子。”
小乞丐张了张嘴,缓缓流下鼻涕,她说,“谢谢姐姐!其实我过得很开心哦,阿爹阿娘一直都在保护我,我也从来没饿过肚子。”
“阿爹阿娘?”
“嗯!他们也是乞丐!我们是最最幸福的乞丐!”
菩无双被她温暖的笑容所震撼,一个小小的孩子,竟然有如此蓬勃的生命力。
在感动之余,菩无双透过眼角斜瞥,看到不少乞丐有意无意地靠近这里。
她只得摸摸小乞丐的脑袋,惋惜地说,“姐姐今天的钱不够了,下次再带你去吃甜糕的,好吗?”
小乞丐嘿嘿一笑,“好呀!”
若是这个时候给她铜钱,指不定很快被抢走。
还是下次吧。
得到准确消息的菩无双,一点都不敢再耽误,两炷香加上寻找浪费的时辰,足以让云织陷入更黑的深渊。
豪赌堂。
京城最大的赌楼。
不少人在这里一夜倾家荡产,也有不少人凭借手法、或者运气,过上阔绰的生活。
双、瑶二人方一踏入,扑面而来的,便是浓浓的一种怪味儿。
算不上臭,但这熏香,一定掺合着令人神志不清的香料。
一楼,没有。
二楼,没有。
两人明显找人的动作,引来豪赌堂打手的注意。
三楼最中心的地方,一面较为宽大的赌台上,赫然压着奄奄一息的云织。
离云织最近的员外,呲着一嘴黄牙,“这美人儿是我的了!”他笑呵呵地准备对云织上下其手。
正伸手时,菩无双狠狠擒住他的手腕。
“嘶——”员外疼得龇牙咧嘴,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来人啊!人呢!”
员外骤然停声,他看到菩无双阴沉的脸,寒气冽冽,眼中涌起毫不掩饰的杀意。
又听见自己被桎梏的手腕,发出骨骼爆裂的声音。
此刻,才知道怕了。
“……姑娘、姑娘,有话好好说!”
云织被打得半死,她的脸被压在赌台上,模糊间听到自家小姐,那道凌厉、又带给她希望的声音。
云织精神一瞬间放松。
……小姐。
我终于等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