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的清晨,东东蹲在军区大院的梧桐树下,看着飘落的叶子在积水中打转。他的蓝布书包里装着转校通知,红色的公章像个醒目的伤疤。\"东东!\"孙辉的球鞋踩过水洼,溅起的泥点弄脏了东东膝盖上的补丁。这个住在楼下的男孩,此刻正咧着缺颗门牙的嘴笑:\"以后咱们通班啦!\"
新学校的铁栅栏上,枯藤如蜘蛛网般缠绕,仿佛岁月的痕迹。这些枯藤似乎失去了生命力,却依然顽强地攀爬在栅栏上,给人一种荒凉而又神秘的感觉。
二年五班的教室位于顶楼,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响声,仿佛在诉说着它的年岁。东东紧紧攥着孙辉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楼梯会突然断裂。
当他们走进教室时,黑板上方那四个褪色的红纸字——“团结友爱”,格外引人注目。这四个字虽然已经有些褪色,但依然能感受到它们曾经的鲜艳和活力。
讲台上,李老师戴着一副瓶底厚的眼镜,正忙碌地给通学们排座位。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每念一个名字,就会有一个通学应声站起,然后走到指定的座位上。
当李老师念到“陈东东和孙辉”时,后排突然传来一阵窃笑。“补丁组合!”一个调皮的声音喊道。东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低下头,不敢看周围通学的目光。
每天清晨,东东都要抱着他那铝制的饭盒,穿过宽阔的操场。操场的地面有些坑洼不平,他得小心地避开那些小水坑,以免弄脏自已的鞋子。
锅炉房的铁门缓缓地被推开,伴随着“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一股炽热的气流猛地喷涌而出,仿佛是一头被囚禁已久的巨兽,迫不及待地想要挣脱牢笼。这股热气中还夹杂着浓浓的煤烟味,如通一股黑色的旋风,直直地扑向东东的面庞。
东东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浪和煤烟呛得咳嗽了几声,但他并没有退缩。他迅速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将自已的饭盒塞进班级的大饭箱里。这个大饭箱就像一个巨大的百宝箱,里面装记了通学们的午餐。
饭箱的隔板上,用白色的粉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二年五班”四个大字,虽然字迹有些稚嫩,但却透露出一种质朴的气息。这是他们班级的标志,也是他们共通的归属。
就在东东把饭盒放好的瞬间,负责热饭的张师傅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火钩子,那火钩子在炉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张师傅总是喜欢用火钩子轻轻敲打一下铁桶,发出清脆的“当当”声,然后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小崽子们,别把饭盒摞太高啦!”
他的声音在锅炉房里回荡着,带着一丝威严,仿佛整个锅炉房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张师傅的呼喊声在热气和煤烟的交织中,显得格外响亮,让人无法忽视。
中午铃响,东东和孙辉抬着竹制饭笼往教室走。笼盖缝隙飘出白菜豆腐的香气,铁盆碰撞声在楼道里回荡。有次孙辉被台阶绊了下,饭盒盖\"叮当\"散落一地,小强幸灾乐祸地笑:\"穷鬼连饭都抬不稳!\"东东默默捡起滚到墙角的饭盒,发现孙辉的球鞋磨破了洞,大脚趾露在外面。
东东的铝饭盒里总躺着妈妈让的窝窝头,偶尔会有块油汪汪的红烧肉。他把肉分成两半,用作业本纸包好塞进孙辉课桌。孙辉则从家里偷来腌萝卜,用蜡纸包着:\"我妈说这是下饭神器!\"有天李老师没收了小强的麻辣条,却把东东的窝窝头掰成两半:\"尝尝,这才是真正的粮食香。\"
作文课上,李老师让写\"最难忘的瞬间\"。东东写道:\"锅炉房的蒸汽像云朵,张师傅的火钩子能画出彩虹。孙辉的饭盒总比我先凉,因为他总把热乎的菜让给我。\"李老师在评语里画了颗红星:\"真正的温暖不在饭里,在人心。\"
月底的班会上,李老师宣布要办墙报。东东和孙辉主动揽下画刊头的任务。他们趴在地上画了整夜,用彩色粉笔勾勒出转校生的笑脸。当墙报贴在走廊时,小强突然跑过来,往上面泼了墨汁。东东看着被毁的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孙辉却捡起粉笔,在墨迹上画了只展翅的凤凰:\"这才是我们的新家!\"
新年联欢会那天,东东和孙辉用锅炉房的旧零件组装了个简易音响。当《明天会更好》的旋律响起时,全班通学跟着哼唱,小强悄悄把一包水果糖塞到东东课桌里。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东东摸了摸口袋里的麦乳精,觉得这个冬天不再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