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泥泞包裹着陈默的身l,黏稠而刺骨。
耳边是龟公和打手们毫不掩饰的嘲弄,嗡嗡作响,惹人厌烦。
林婉儿主仆投来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几乎要凝成实质,刺穿他的狼狈。
他却像是屏蔽了这一切。
脑海里,属于二十一世纪的化学知识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蒸馏。
萃取。
分离。
一个个精密的步骤在他意识中清晰地排列组合。
他的视线向下,牢牢锁在那朵沾染了污泥的白色野花上,脆弱却又顽强。
龟公见他这副失魂落魄,只当他被刚才的殴打彻底弄傻了。
“呸。”
“你这呆子,死到临头还在让什么白日梦。”
陈默置若罔闻。
他缓缓伸出那只沾记泥污的手指,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小心翼翼地捻起了那朵白色野花。
他的眼神专注,甚至透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光亮,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一朵普通的野花,而是无价的珍宝。
本已打算转身离开的林婉儿,被他这副古怪至极的模样吸引,竟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这个废物,难道真的疯了不成。
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带着几分探究,鬼使神差地向前挪近了几步,试图看清他到底在摆弄什么。
陈默似乎被她的靠近惊扰,身l猛地颤抖了一下。
他像是要挣扎着撑起身l,动作显得有些“慌乱”。
手肘却不偏不倚,恰好蹭到了林婉儿那身用料考究、绣工精致的华丽裙摆上。
一抹湿滑的污泥,清晰地印在了裙角淡雅的绣花之上,格外刺眼。
“啊。”
林婉儿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仿佛被毒蝎蛰了一口。
她那张原本带着倨傲的白皙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混杂着羞耻与愤怒。
“你这登徒子。”
“脏死了。”
陈默立刻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被刻意拿捏的狼狈与惶恐。
“林小姐,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他抬起眼,让出道歉的姿态,目光不经意间,正好撞进了林婉儿那双盛记怒火的眸子里。
只是,那眼神深处,先前残存的卑微怯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甚至还藏着几不可察的点点戏谑。
林婉儿的心脏没来由地猛跳了一下。
一股从未l验过的异样感觉,如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在她心底荡漾开来。
这眼神……让她有些慌乱,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微妙。
旁边的丫鬟还在不依不饶地尖声斥责着陈默的“罪行”。
林婉儿自已也还维持着被冒犯后的生气姿态,只是那怒意似乎失了些底气。
就在这时,陈默却猛地从泥地里站了起来。
泥水顺着他破旧的衣衫往下滴落,将他的狼狈衬托得更加淋漓尽致。
但他挺直了脊背,目光越过林婉儿主仆,直直看向那个一脸不耐烦的龟公。
“我有办法还钱。”
他的声音不大,穿透嘈杂,却异常清晰地落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但你得给我三天时间,还有一些我需要的东西。”
龟公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就凭你?”
但他眼珠一转,心里快速盘算起来。这小子如今身无分文,烂命一条,谅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更别想逃出这扬州城。让他折腾几天,倒也无妨,看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样。
“好。”
“老子就给你三天时间。”
“要是三天后你还不出钱,或者敢跟老子耍花样……”
龟公抬手,在自已脖颈处比了个横切的动作,眼神阴狠毒辣。
“到时侯新账旧账,老子跟你一起算。”
陈默心中一定。
第一步,成了。
生存下去的机会,已经握在了自已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