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一片寂静，但无声的寂静之下却暗潮涌动。
说实在话路核桃和迟助已经看不懂了，明明卫珣渊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可小周师父却丝毫不领情似的。
在这场对峙中，周岚斐虽气虚，气势却丝毫不占下风，他以眼神拂过卫珣渊藏于裤袋里的手，又吊起来眼梢来审视着黑衣男人。
卫珣渊微微眯眼，眼底荡开些许深邃的涟漪，他掌心里按着的是那张曾经失而复得的“信用卡”，准确的说，是一张“羡瘗通票”。
至始至终，周岚斐对他的推断都没错，他不是个阳间活人。
大抵是因为生死两界之间天生的对立，虽然他的模样同寻常人无甚不同，但活人面对他时会极度恐惧，那是一种面对死亡的求生欲，是天性使然，所以能与他正常交际的活人少之又少，给他在阳间行走平添了莫大的困难。
“羡瘗通票”相当于一张阴间的储蓄卡，阳间烧来的纸钱可以直接存入，变成阴间打点疏通的货币；另一方面里面的钱也能转化成阳间的货币被提取出来，只不过要麻烦一些，因为良家鬼大多不会在阳间乱飘，这项业务也基本无人使用，所以从古至今只有卫珣渊一人知晓这项交易需要一个机关节点，名为半步行。
这家半步行大隐隐于市，就设在六道巷的诸多冥钱铺子中间，因为是阴间属物，在阴气缭绕的整条街上存在感极低，几乎无法被活人察觉，不过能找到这家半步行供己驱策也是卫珣渊的本事。
掌柜的是个退休的无常鬼，钻空子逗留在阳间贪看美女，某日色心起想虏个阳间女人回去享受，被路过的卫珣渊抓了个现行。卫珣渊是个阴阳皆不喜的主，差点没把对方的舌头扯断，这还不算，卫珣渊扬言要押他回阴间去，一听这话老无常就麻了，抖抖索索道：“我已退休，鬼门关不会再予放行——”
“走什么鬼门关呢？”卫珣渊似笑非笑，“我带你走烛冥道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无常一张白面当时就被吓成了苍青色。
就是这话彻底放倒了老无常，自此半步行就变成了卫珣渊的私人理财机构，为了讨好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儿，老无常特意帮卫珣渊印了一张羡瘗通票并定制成了阳间银行卡的形态，告诉他只要在半步行进行过转换，他就可以在阳间的任意银行机构里正常提现。
头一回老无常帮卫珣渊倒账，就被里面积攒的金额震惊了：“好家伙，你居然也有人给烧纸钱？”
卫珣渊斜睨他一眼，老无常就像只鹌鹑似的哑巴了，只不过在后来的不知多少次的倒账环节中，他会情不自禁的感慨道：“您这位家眷着实是长寿啊，烧了这么些年还在烧，不仅长寿而且长情！”
这话说的就高情商多了，卫珣渊没有再露出那种即将毁灭世界的表情，只是略有茫然的低语：“我也不知道是谁烧的。”
老无常不敢乱搭腔，只能赔笑道：“甭管是谁烧的，总之能让您在阳间当个体面人就是好事。”
此种py交易他们进行了不少年，只是今年出了岔子，不知为何，卫珣渊的账上没有一个子儿也没有。
老无常当即开始打摆子，忙不迭的撇清道：“没有进账只能是阳间他们没烧纸，说不定他们忘烧了呢！跟我可没关系啊！”
“难道他发现这些年的纸钱都烧错人了？”卫珣渊喃喃道。
老无常心想你都拿了这百来年的钱了，现在想这茬会不会太晚了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是说他人已经不在了。”卫珣渊又道。
老无常一哆嗦，觉得卫珣渊的态度略显反常，若是因为家眷过世而凶性大发，牵连了他这小小半步行可完了，他情急之下忽生一计，只当是碰碰运气死马当活马医了，“祖宗爷，把你的通票给我瞧瞧。”
卫珣渊递过东西去，老无常一看票面立刻感觉有救了，“不慌不慌祖宗爷，你听我说，历来阴阳之间的灵物传递都靠四个字——因缘纠葛，这也是为什么有时烧纸钱即便不知对方姓甚名谁，纸钱也会自动烧去给纠葛最深之人，你看看这夔龙眼睛，灼灼光华，早先没这样吧？”
卫珣渊摇头，“这能说明什么？”
“夔龙眼可感灵，如果我没猜错，这张卡最近应该接触过那位给你烧钱的有缘人，就跟阳间的银行卡欠费了在at机上刷完会发出‘滴’一声是一个道理。”
老无常说at机的比喻其实十分形象，但卫珣渊基本没听进去，他只记得三个字——
有缘人。
多年的神憎鬼厌，人人畏惧，他竟还配有一个有缘人？
末了他就遇上了有缘人的傻徒弟。
缘，妙不可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卡面被卫珣渊摩挲的微微发烫。
周岚斐的眼神简直不能再毒，“讨债”二字堪称一针见血。
大抵是瞒不过，卫珣渊垂眼将卡片抽出来，递呈至周岚斐眼前。
他本该问问你是否有每年烧纸祭奠的习惯，是为了祭奠什么人，今年又为何中断，但话到嘴边却问不出，生怕得到一个自己并不想要的答案，毕竟他又不是专程来要钱的。
周岚斐不解其意的表情在脸上维持了十多秒，忽然茅塞顿开，一拍脑袋道：“哦！我知道了！”
卫珣渊：“？”
周岚斐斩钉截铁道：“你没钱了！是来借钱的对不对？”
卫珣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岚斐洋洋得意：“你那天买水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捉襟见肘。”
一旁迟助用胳膊肘拱了一下路核桃。
“这个卫哥跟你们认识吗？”
“见过两面。”路核桃说。
“不是吧！”迟助惊道：“我看他也是个体面人啊，怎么刚见两面就来借钱，恁厚脸皮呢！”
路核桃抠着脸道：“不至于吧，我觉得卫哥他还挺——”
“自尊自爱”四个字还没说出来，他就听卫珣渊利落道：“没错，我是没钱了，我不光身无分文，现在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了，不找你就只能当个走投无路的流浪汉了。”
路核桃：“”
迟助“啧啧”道：“你还是太天真了，小核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路核桃惊悚道：“我咋感觉师父被讹上了呢”
迟助：“自信点，把‘感觉’两个字去掉。”
路核桃哭丧着脸：“是因为我么？”
俩人头挨着头的嘀嘀咕咕，甚至开始商量着要不要报警反欺诈，那厢卫珣渊承认得爽快，倒把周岚斐逗乐了。
“俗话说得好，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他轻抬下颌：“好在少爷我别的不多唯有钱多，你到头来还是要跟我做朋友。”
路核桃：“？”
迟助：“？”
这是什么剧情走向？
卫珣渊微微一怔，叹息道：“是啊，到头来还是要跟你做朋友，上次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今天就一并交代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岚斐露出了几分诧异之色，紧接着他的手被卫珣渊捉了去，男人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掌心，写下了两个字。
“珣渊？”周岚斐轻声念道。
“这是我的名。”卫珣渊道，他松开周岚斐的手，复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也不是美瞳，我天生便是蓝眼睛。”
“啊？你是欧洲人啊？”迟助在旁边听得咋舌，禁不住插嘴，又被路核桃按住。
卫珣渊看了迟助一眼，蔚蓝色的瞳孔冰冷璀璨，衬的他的眼角弧度精致绝伦，肤色奇白。
“我看你不像是人。”周岚斐一字一句道。
卫珣渊笑了一声，他颔首，走到迟助跟前依次将托盘上的几杯茶水端起饮尽，唇色便多了些润泽。
“你又猜对了。”他说：“我是个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