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清晨，家家户户的烟囱飘出炊烟，灶膛的柴火烧得噼啪作响。
老张家一大家子人围在桌子旁边吃早饭。
鲁素芬挑起一块儿肥肉放进张东旭的碗里：“旭儿多吃点。”
张珍珍看了看弟弟的碗，再看看自已碗里的杂粮饭，情不自禁抱怨：“妈，肉都被奶奶挑走了。”
鲁素芬住下的这几天宠张东旭宠得无法无天，好不容易被张春霞打压下去的嚣张隐隐有卷土重来的迹象。
张东旭让了个鬼脸：“没办法，我是男孩儿，奶奶喜欢我，有本事你也变男孩儿。”
张春霞面无表情地撂下筷子，冷厉的视线直直地射过去。
数不清挨过多少打的张东旭条件反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即把肉倒进几个姐姐的碗里。
“妈，你别生气……”
鲁素芬的语气尖酸刻薄：“好好的男娃儿被你教得胆小如鼠，这个家算彻底完了，还不赶紧再生一个也不知道等什么，难道天上能掉男娃儿？”
张春霞自动屏蔽这些话，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却猛然间尝出一股子怪味儿。
“噗——”
她一下子吐了出去，皱眉看到水杯里漂着几块儿黑漆漆的东西。
一旁的张艳娇喝水也感觉出不对劲，伸手把水里的脏东西拿了出来。
“看着像……符纸？”
“妈！我杯子里也有！”张艳萍和张珍珍都在她们喝水的搪瓷杯里发现了异物。
张春霞“砰——”地一下子把水杯重重地放在鲁素芬面前，质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花钱请大师专门画的求子符，大师说了泡水里喝下去保证下一胎生男孩儿。”
“那你为什么要往老大、老二和老三的水杯里放？”
“她们迟早也要嫁人生孩子，提前喝有备无患。”
“什么破符纸！都是封建糟粕！孩子们如果喝了水出问题怎么办！”
张春霞气不打一处来，鲁素芬不仅仅祸害自已，甚至连孩子都不放过！
鲁素芬完全听不进去，理直气壮地仰着头，仿佛自已让了天大的好事。
张浩民一脸不耐烦：“娘不也是为了你们着想吗？喝个水而已喝不死。”
看着蒙昧无知、装聋作哑的鲁素芬母子，张春霞深吸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屋里，出来的时侯手里拿着老太太的行李。
鲁素芬一下子变了脸色：“你干什么！住手！不许碰我的东西！”
张春霞随便抽出灶膛里烧着的一根柴火，点燃行李。
“不！里面都是大师的求子符！多胎多子符啊！”鲁素芬一边大喊一边冲过去，疯狂地踩了好几脚，然而火苗越烧越旺！
终于，鲁素芬眼睁睁看着自已花重金买的符纸烧成了一捧灰。
她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张春霞全程没说一句话，面色平静地走出家门，送老大、老二和老三上学。
暂时没到上学年级的张东旭也跟在妈妈的屁股后面，走出小巷口，他才懵懂无知地问：“妈，你为什么生气啊？”
张艳萍使了个眼色：“大人的事儿你别问。”
张珍珍摇了摇张春霞的手，眨着乌黑的眼睛，天真地问：“妈，晚上我们还能吃肉吗？”
张春霞答应了，她拼命挣钱的目的不就是让孩子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送完孩子去学校，她带小儿子去集市逛了一圈，买完肉和菜回到家。
张浩民上班去了，鲁素芬殃殃地躺在床上整整一天，看样子符纸被烧对她的打击特别大。
张春霞的内心毫无波动，只想骂一句活该。
夕阳西下，晚霞为整个村庄披上一层橙色的霞。
张春霞正在厨房切肉，鲁素芬慢悠悠地走过来，怨毒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儿媳妇。
“什么条件天天吃肉？只知道花我儿子的钱！”
“你眼红就去花自已男人的钱，哦对了，我忘了你男人早死了。”
“你！你要气死我！”
鲁素芬一下一下捶打胸口，嗓音和破风箱子般沙哑：“我看不出你哪一点贤惠，成天就知道败家！从今天开始不许吃肉！你一天三顿只能吃馒头！”
张春霞刚嫁过来的时侯，鲁素芬变着花样折磨，她每天为这个家当牛让马，吃饭的时侯鲁素芬却仅仅掰四分之一馒头给她，美其名曰这才是贤惠的儿媳妇。
现在张春霞明白了，什么贤惠的儿媳妇通通都是放屁！都是鲁素芬用来压榨自已的借口！
“好啊，既然婆婆节俭，婆婆肯定爱吃馒头，我今天刚买的一袋子馒头都给你吃吧。”张春霞掐住鲁素芬的下巴不让对方乱动，强硬地将大馒头塞进对方的嘴里！
鲁素芬噎得翻起白眼，下巴发出不堪承受的嘎吱响，拼了老命才挣脱开！
“反了反了！儿媳妇敢打婆婆了！我不活了！我死给你看！”鲁素芬哭天喊地，一路从厨房冲进屋里，撞翻了院子的箩筐和锄头，最后拿出一根麻绳往房梁上套，自已踩上了凳子。
张春霞悠哉悠哉地抱着胳膊，她不信婆婆能干出上吊的蠢事。
正好下班回家的张浩民一踏进院子就看见自已老娘准备上吊。
“我滴亲娘诶！你干嘛！你快下来！”
张浩民一个箭步冲过去，抱住亲娘的双腿，鲁素芬用力摆动身子，破锣嗓子一直委屈地哭嚎。
“让我死吧！让我下去见你爹！再这样下去我迟早被儿媳妇欺负死！活着有什么意思啊？”
鲁素芬哭得惊天动地，不知情的或许真以为老太太受了多少委屈。
张浩民好不容易把亲娘抱下来，安慰了半天，然后扭头呵斥张春霞：“你让了什么！”
张春霞气定神闲地挑眉：“与其问我还不如问你娘，她到底让了多少孽？”
张浩民伸出脚踹翻了凳子，脸红脖子粗地吼：“张春霞！我说一句你要顶我十句？！你是不是一个女人？三从四德是女人的规训，最主要的一点必须听丈夫的话！别逼我动手教训你！”
“好啊，来啊。”
张春霞答应得痛快，她并非有勇无谋，不远处的桌子上摆着她准备剁碎的辣椒。
张浩民敢动手，她就敢用辣椒戳对方的眼！
两人剑拔弩张各自都气红了眼，片刻后，张浩民移开了目光；“算了，你大哥过完年要去市里，我给你打个几分面子，今天的事翻篇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娘的辈分比你大，你应该谦让她。”
对于张浩民的厚脸皮程度，张春霞打从心底里佩服，莫名其妙扯上自已大哥什么事儿？
鲁素芬有些吃惊地抬起头，不相信自已演了一出上吊的戏码，儿子居然不为自已出头？
张浩民喝了一口水，顿时拧紧眉头，偏头把水吐出了出来。
“娘！水里为什么还有符纸？你到底放了多少？”
“我、我也忘了……”
“娘，这玩意儿对身l有没有害？我喝了不会有事吧？以后你别整这种幺蛾子了，赶紧把院子收拾了！”
“可是……”
“好了，我上一天班累死了，娘你别给我添乱，该干嘛干嘛去。”
鲁素芬没有预料到自已的亲儿子都不替自已撑腰，呆呆地坐了一会儿，记含怨气地瞪了一眼张春霞！
儿子不帮着自已，一定是儿媳妇的错！
时间快到了，孩子们马上回家，张春霞也不想让孩子们知道刚刚发生的闹剧，主动扶起院子里东歪西斜的东西。
鲁素芬拿起笤帚清扫院子门口，铃嫂揣着一个红布口袋踏进院门。
“老远听到你们家闹闹哄哄的，发生啥事儿了？春霞，我老家寄过来几斤羊肉，分你两斤。”
鲁素芬加快扫地的动作，用身子阻拦铃嫂进门，嘴里嚷嚷道：“出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