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 惊阙镯 > 第9章 锁麟囊


册封大典的礼乐震落檐角薄霜,我跪在太庙玉阶前,凤冠垂珠割裂着视线。苏景珩的龙纹皂靴停在眼前,他指尖勾起我下颌时,鎏金护甲刮破肌肤:"皇后这副模样,倒像当年冷宫阶下的狸奴。"

我抬眸望着他冕旒后的泪痣,忽然记起实验室那具骸骨颈间的玉坠——与此刻他腰间所佩的如出一辙。礼官高唱"授玺"时,我捧着玉玺的手不住颤抖,玺底"受命于天"的刻痕正对着阶下萧靖轩的衣冠冢。

"陛下可想好了?"我压低嗓音,指腹摩挲着玺底暗槽,"这玉玺缺角处嵌的可不是补天石。"苏景珩骤然收紧揽在我腰间的手,龙涎香混着血腥气钻入鼻腔:"朕倒想看看,皇后能忍到几时。"

百官朝贺声浪中,我瞥见萧靖宇的牌位供奉在武将列末。他生前最厌武职,如今却以镇国将军之名入太庙——多像那夜火海中,他官袍染血却笑着说"江家女儿合该凤冠霞帔"。

祭天青烟腾起的刹那,暗箭破空而至。我旋身挡在苏景珩身前,箭矢穿透肩胛的剧痛里,望见刺客腕间银铃闪烁——正是江月舒坠井时遗失的那只。苏景珩的嘶吼震落冕旒,他徒手折断箭杆时,血珠溅在龙袍十二章纹上,绣金蟠龙似要破帛而出。

"为什么"他抱着我跌坐在祭坛,九旒玉串缠住我凤冠璎珞。我蘸血在他掌心勾画图腾,正是地宫壁画上的持莲神女:"陛下可知,这印记在千年后"话未说完便呕出黑血,染红他明黄中衣。

太医院药香熏得人昏沉。我望着床帐外晃动的人影,听着太医令颤抖的"牵机毒发"。苏景珩的护甲刮过药碗边沿,舀起半匙汤药:"喝。"他眼底血丝织成网,"朕要你活着看这江山易主。"

我打翻药碗的瞬间,瞥见屏风后玄甲卫统领的脸——竟与萧靖轩有七分相似。汤药在青砖上漫成诡异的图腾,苏景珩忽然掐住我脖颈:"你以为萧家军能救你?他们此刻正在北疆喂狼!"

夜风卷着焦糊味撞开窗棂。我踉跄扑到廊下,望见西市方向火光冲天。卖糖老妪的铺子化作火海,三百六十五只糖人在烈焰中蜷曲变形,焦糖香混着血腥气令人作呕。苏景珩的披风兜头罩下,他指尖陷入我肩伤:"皇后这般模样,倒让朕想起冷宫那位娘娘。"

地宫密道积记秋水。我抚着壁画神女的朱砂痣,看苏景珩用玉玺启开暗门。尘封的青铜棺椁中躺着戴凤冠的女尸,手中紧握的玉牒刻着"元祐三年冬"——正是现代考古队测定冷宫枯井遗骸的年代。

"这才是你的位置。"苏景珩突然将我按进棺椁,龙纹广袖拂落百年积灰,"等朕料理完萧家余孽,便来陪你数星星。"棺盖合拢的刹那,我摸到他袖中滑落的糖纸,正是穿越那日画给稚童的兔子。

黑暗漫过意识时,萧靖轩的护心镜在怀中发烫。我借着镜面微光撬动棺底暗格,褪色的婚书与北疆布防图并置,朱批"元祐七年"的字迹未干——原是萧靖宇生前最后一封密奏。

地宫穹顶突然炸开,月光如银瀑倾泻。萧靖轩的战马踏碎琉璃瓦,少年将军的战袍染着北疆霜雪:"江二,我来赴约了。"他断刀劈开棺椁的瞬间,我望见他颈间狼头刺青下藏着道箭疤——与护心镜裂痕分毫不差。

玄甲卫的铁蹄震落梁上积尘。苏景珩立在蟠龙柱后挽弓,箭尖寒芒点着我眉心:"萧小将军可知,你护着的这位"他忽然扯开我衣襟,莲纹胎记在月光下泛着诡谲红光,"才是真正的亡国祸水。"

箭雨倾盆而至时,萧靖轩用战袍裹住我翻滚躲避。护心镜撞上青铜祭台,镜面夹层飘出糖纸,三百六十五只兔子在血泊中渐次融化。少年将军将我推入暗河前,最后的口型仍是"北疆的星"。

湍流冲开记忆闸门。我抓着浮木望见两岸烽火,恍惚回到现代实验室失火那夜——祖父临终前紧攥着护心镜残片,说这是解开千年悬案的钥匙。而今镜面映出的,却是苏景珩跃入急流的玄色身影。

"抓住!"他湿透的蟒袍缠住浮木,佛珠手串勒进我腕间旧疤。我们在漩涡中沉浮,像极了那夜冷宫初遇时的雪地挣扎。对岸突然亮起火把,萧家军的黑旗刺破夜色,为首将领掀开面甲——竟是本应葬身火海的江月舒。

"好妹妹。"她腕间银铃在夜风中清越如初,"这场戏,姐姐陪你演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