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流卷着碎冰撞在礁石上,我攥着苏景珩的蟒袍在漩涡中沉浮。江月舒立在岸边举着火把,银铃在夜色中清越如歌:"好妹妹,这出狸猫换太子,该唱终章了。"
萧家军的铁索横江而来,我望着铁索上悬挂的玄甲卫尸首,忽然记起那夜太医院火海中,江月舒腕间银铃也是这样叮咚作响。苏景珩突然将我推向铁索,力道大得指节泛白:"抓住!"
江水灌入口鼻的瞬间,护心镜从怀中滑落。镜面折射着火光,映出江月舒身后那道身影——萧靖轩的战袍残破如旧,护心镜却完好无损地映着漫天星斗。
"江二!"少年将军的唿哨穿透波涛。我抓住铁索的刹那,望见他颈间狼头刺青下那道箭疤——与护心镜裂痕分毫不差。玄甲卫的箭雨擦着战马钉入江面,萧靖轩单骑踏浪而来,断刀劈开铁索的力道震得虎口迸裂。
江月舒的袖箭就在这时破空而至。箭簇没入萧靖轩肩胛时,他反手掷出护心镜,镜面在月光下划出银弧:"接住!"我扑向镜子的瞬间,前世记忆如惊涛拍岸——现代实验室里,祖父临终前攥着的正是这面宋代护心镜的残片。
对岸忽然亮起连营灯火。江月舒掀开兜帽,露出与我一模一样的眉眼:"十年布局,等的便是今夜。"她指尖抚过腕间银铃,"当年冷宫换出的双生子,从来都是你我。"
苏景珩的玄铁链缠住我腰肢时,护心镜突然迸发青光。镜面浮现出地宫壁画,持莲神女额间朱砂痣渗出血珠,正对着我额角旧疤。江月舒的冷笑混着江风传来:"三殿下可知,你亲手册封的皇后,才是真正的祭品?"
萧靖轩的战马嘶鸣着撞破防线。少年将军浑身浴血,断刀挑飞江月舒的面纱:"老子管你们什么皇室秘辛,谁敢动江二"刀锋突然顿住——面纱下纵横交错的疤痕,竟与萧靖宇颈间烙痕一模一样。
"大哥的债,该还了。"江月舒突然扯开衣襟,心口赫然是狼头刺青。萧靖轩如遭雷击,护心镜当啷坠地:"当年火场"
暗箭破开夜幕的刹那,苏景珩将我扑倒在礁石间。箭矢穿透他肩胛,热血溅在护心镜上,鎏金蟠龙纹路突然开始流动。江月舒的尖叫划破江面:"不可能!这镜子早该"
"早该在承平七年毁去?"苏景珩咳着血沫低笑,指尖抚过镜面裂痕,"江嫔娘娘难道不知,萧老将军最擅仿制古物?"镜中忽然映出地宫密室,真正的传国玉玺正在神女掌心泛着幽光。
对岸连营忽然爆出火光。萧靖宇的白幡在夜风中猎猎,本该死去的人端坐轮椅,手中握着的正是江月舒那枚银铃:"十年布局,等的就是你们姐妹重逢。"他转动铃芯,清脆的机括声里,江月舒腕间银铃突然炸开,毒针尽数没入苏景珩后背。
我抱着苏景珩滚入江涛,护心镜在激流中映出漫天星河。他染血的手指描摹我眉间轮廓,眼底映着北疆的星光:"那年你说平等世道"尾音散入波涛,佛珠手串突然断裂,沉香木珠随波逐流。
萧靖轩的战马踏碎江面薄冰。少年将军捞起我时,护心镜内侧的糖纸被血浸透,三百六十五只兔子在月光下渐渐模糊:"江二,我们回家"
太庙长明灯在风中摇曳。我跪在江月舒灵位前,望着铜盆中燃烧的《冷宫夜宴图》。火舌吞没画中双生子时,萧靖轩将断刀供上神龛:"萧家军明日开拔北疆,你"
"我随你去。"我截断他的话,将护心镜残片埋入香灰,"去看比糖人还亮的星。"
更漏滴尽时,宫墙外飘来卖糖老妪的童谣。我循声来到西市废墟,在焦土中挖出个陶罐。三百六十五只糖人化作琥珀色的泪,每只兔子耳朵都刻着歪扭的"宁"字。
北疆的风雪裹着狼嚎掠过帐帘。萧靖轩解下战袍为我挡风,护心镜在篝火中映出两人重叠的身影:"那日地宫里,苏景珩其实"
"我知道。"我摩挲着镜面裂痕,"他袖中始终藏着半块糖人。"帐外忽然传来玄甲卫的号角,残破的黑旗上,"珩"字血迹未干。
少年将军突然将我按在羊皮褥上,战袍染着霜雪的气息:"江二,等这场仗打完"帐外传来箭矢破空的锐响,他反手挥刀斩落暗箭,护心镜在厮杀声中映出我们交握的手。
黎明撕开夜幕时,我在尸山血海中捡到枚染血的玉珏。对着朝阳举起时,珏中血丝竟勾勒出苏景珩的轮廓,他冕旒歪斜地坐在龙椅上,脚下跪着记朝文武。
"看够了吗?"萧靖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断刀挑飞偷袭的敌将,"该走了。"
我望着渐亮的天际,将玉珏投入烽火。护心镜在晨曦中最后一次映出星河,那些糖人化作的星星,终于甜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