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玄的梦境像被血泡发的宣纸,每道褶皱里都渗出腥气。狼首刀横在案头震颤,刀鞘上的夔龙纹在烛火中游动,鳞片缝隙里凝着北疆战场带回来的冰碴。他看见林疏墨蜷在诏狱水牢的角落,玄铁链磨破的腕骨露出森白,血珠坠入腐水时竟开出一簇金线花——与寒潭底吞噬蛊虫的阎罗笑一模一样。
"墨…"他伸手去触水幕幻象,掌心突然传来灼痛。狼首刀"锵"地出鞘三寸,刀铭"破军"二字泛起诡谲的青光。刃口划破虎口的瞬间,血珠溅在案头罪籍文书上,浸透了"林疏墨私改疫方"的朱砂批注。那些血渍在月光下蜿蜒,竟勾勒出赤霄盟密卷中的凤凰涅槃纹。
帐外忽起狼嚎,声浪震得烛台倾倒。沈翊玄的瞳孔漫上霜白,伤口涌出的血在羊皮地图上爬行,绘出九嶷山镜宫的密道图。三日前的记忆突然闪回:林疏墨在太医院暗格里,用银针将瘟疫暴发点连成星宿轨迹。最亮的那个红点,此刻正与地图上标注的"贪狼星位"重合。
"将军!赤霄盟的火箭队!"
亲卫撞进营帐时,沈翊玄的指尖正抚过文书背面。浸血处浮现蝇头小楷,是林疏墨的字迹——"子时三刻,贪狼当斩"。他猛然想起寒潭幻象里,药王谷主将星轨残片刺入心脉的位置,正是贪狼星对应的膻中穴。
狼首刀突然发出龙吟,刀柄镶嵌的星轨残片与文书血纹共振。沈翊玄的赤鳞纹如活蛇般爬上颈侧,剧痛中浮现双重幻象:左侧是林疏墨在水牢以银针刺入《山河卷》残篇,血珠顺着"龙脉泣血"四字渗入石缝;右侧则是宁王在密室焚烧赤霄盟血书,灰烬里浮出完整的"破军"铭文。
"原来是你…"沈翊玄咳出黑血,血珠落地竟化作金线虫。这些寒潭底的蛊虫疯狂啃噬罪籍文书,纸页间赫然露出半张药王谷舆图——标注陨铁矿脉的红圈,正与唐横刀残片的陨铁纹路严丝合缝。
帐外火光冲天,敌军火箭点燃了粮草。沈翊玄握刀冲出时,刀锋反射的月光突然暴涨。夜空中的贪狼星骤然大亮,星光如银针般刺入刀铭"破军",在地面投出巨大的星轨罗盘虚影。盘面指针疯转,最终定格在"大凶"位的瞬间,九嶷山方向传来雪崩的轰鸣。
"砚卿…"
似有似无的呼唤裹着药香袭来。沈翊玄低头凝视文书,发现自已的血正与林疏墨当年画押的手印交融。那些血丝在月光下凝结成篆文小字——「双生之子,破军当斩」。他突然记起五岁那年的雨夜,躲在宁王府地窖听见父亲与赤霄盟使者的密谈:"待双生子血脉相融,便是斩龙脉、夺天机之时"。
狼首刀脱手飞出营帐,沈翊玄追至悬崖时,看见刀身插在冰层里嗡鸣。冰面下浮出青铜箱的轮廓,箱锁处的凹槽与星轨残片形状一致。当残片嵌入锁孔时,三百只银蝶破箱而出,蝶翼纹路竟是林疏墨在瘟疫卷宗上的批注。每只银蝶都拖拽着光尾,在空中拼出药王谷祭坛的星图。
雪崩气浪扑面的刹那,沈翊玄在蝶群中看见残酷真相:百年前宁王先祖用狼首刀斩碎星轨罗盘,导致疫气龙脉失控。那些崩裂的陨铁碎片,一片铸成沈家世代相传的"破军",一片化作林疏墨腕间的赤鳞纹——那根本不是胎记,而是镇守龙脉的"封魔印"。
"将军小心!"
副将的嘶吼被雪崩淹没。沈翊玄在气浪中翻滚,狼首刀突然自主回鞘。刀鞘迸发的青光里,浮现出林疏墨正在水牢受刑的画面:烙铁按在他心口时,赤鳞纹亮如熔金,烫得狱卒惨叫松手。那些飞溅的火星在空中凝成小字——「龙逆鳞,触者死」。
沈翊玄的护心镜轰然炸裂,碎片扎进胸膛的剧痛中,前世记忆汹涌而来:白衣人跪在药王谷祭坛,将狼首刀刺入自已心口。鲜血顺着二十八宿纹路灌入地脉,而谷外赤霄盟大军正焚烧着宁王旗。那白衣人转头时,眼尾红痣与林疏墨分毫不差。
"找到…青铜门…"虚空中的呢喃与林疏墨的声音重叠。沈翊玄咳着血沫爬起,发现雪地里嵌着半块璇玑锁——正是那夜地窖中从林疏墨颈间扯落的信物。锁芯处的凤凰纹正在吸食他的血,渐渐浮现出镜宫密道的图腾。
子时的更鼓穿透暴风雪时,沈翊玄终于读懂命运棋局。他割破掌心将血涂记刀铭,狼首刀突然轻如鸿毛,刀身浮现出林疏墨用金瞳刻下的星轨密语:「破军者,非斩人,乃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