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尚方署铸剑坊
坩埚中的铁水翻涌如赤龙，赵志诚握着嬴阴嫚送来的骨炭，忽然想起昨夜她在兰池宫说的话：「胡亥周岁时抓周，别的不碰，独独攥住了政父的算筹。」此刻少年就蹲在五步外，目不转睛地盯着炉中火焰，指尖无意识地在青砖上划着勾股定理。
「离熔炉远点。」嬴阴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中捧着金丝楠木箱，「政父让把「昆吾山赤金」熔入剑芯。」她看向胡亥，语气又软下来，「阿弟，去帮公输师傅磨云母镜片好不好？」
胡亥撇嘴：「又把我当小孩。」却还是接过羊皮手套，只是在经过赵志诚身边时，低声说：「我知道你在剑身上刻了「圆周率」，那是能通天地的神数对不对？」
赵志诚挑眉，险些让骨炭撒出：「你从哪知道的？」
「昨晚看见你用芯片照剑身。」少年眼里闪着狡黠，「别告诉阿姊，我偷看过她的《周髀算经》。」
嬴阴嫚的耳尖微微发红，突然指着天窗：「看！白虹贯日！」只见一道淡白色光晕横穿日轮，正是赵志诚提前算好的日晕现象。他向项少龙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敲响铜钟——这是让工匠们「避煞」的暗号，实则是为了掩盖铸剑房内的磁暴现象。
「时机到了。」赵志诚将赤金碎块投入坩埚，芯片蓝光扫过铁水，视网膜上浮现出剑l应力模型。胡亥忍不住凑近，却被嬴阴嫚拽到身后：「说过多少遍，铸剑时不能离火太近！」
「为什么？你总说我是灾星！」胡亥突然爆发，木箱里的赤金块散落一地，「连铸剑都不让我看！是不是怕我把剑咒断？」
嬴阴嫚的耳光悬在半空，最终只是颤抖着抚上他的脸：「因为你是我弟弟，我怕你被火星溅到……」她捡起赤金块，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出生那晚，咸阳城连降三日血雨，政父抱着你在章台宫坐了整夜，直到算出「血雨非凶兆，乃铁矿破土之应」。」
胡亥怔住。赵志诚将铁水倒入剑模，趁热用青铜刻刀在剑身上刻下π的前一百位数字，火星溅在嬴阴嫚裙裾上，烧出细小的孔洞。「知道为什么用算学镇邪吗？」他轻声说，「因为天地间最永恒的，不是天命，是规律。」
剑l冷却时，项少龙匆匆而入，袖中掉出半片楚地竹简：「冯去疾余党勾连项氏，正在南阳郡私铸兵器。」他瞥了眼胡亥，压低声音，「领头的人自称「项燕后人」，名字……」
「且慢。」赵志诚按住他的手腕，目光扫过嬴阴嫚突然攥紧的裙角，「此事容后再议，先完成陛下的「镇邪剑」。」他将剑递给胡亥，「拿着，用云母片照剑脊。」
少年照让，忽然惊呼出声——剑身上的算学公式在阳光下竟显出血色，排列成二十八宿的星图。嬴阴嫚猛地转身，看见始皇帝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中握着卢生进献的《星占书》。
「「太白经天，革故鼎新」。」始皇帝抚过剑身星图，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震颤，「卢生说这是「天子铸剑，代天巡狩」的吉兆。」他看向赵志诚，冕旒下的目光如炬，「你早就算出今日日晕，算出星图会映在剑上，对不对？」
「臣只是略通「天文算学」。」赵志诚叩首，掌心的芯片微微发烫——所谓「星图」，不过是他用激光干涉原理在剑l表面刻下的纳米纹路，能随光线角度变化呈现不通图案。
胡亥忽然举起剑，阳光穿过剑刃上的小孔，在地面投出完整的太阳系模型——这是赵志诚暗藏的「日心说」隐喻。始皇帝盯着投影，忽然大笑：「好！好个「镇邪剑」！即日起，胡亥可随尚方令研习算学，任何人不得阻拦。」
嬴阴嫚惊讶地抬头，与赵志诚目光相接。胡亥握紧剑柄，指尖抚过刻痕，忽然对始皇帝说：「政父，我想给这剑起个名字……叫「规天」如何？取「以规画天，以矩量地」之意。」
始皇帝怔住，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好，就叫「规天」。」他转身时，赵志诚看见他腰间的量子碎片玉佩与剑上星图产生共鸣，蓝光一闪而逝——那是芯片在自动校准时空锚点。
酉时，咸阳宫望夷台
嬴阴嫚望着胡亥在庭院里舞剑，转身对赵志诚说：「你不该教他这些。他越出色，越会被当成靶子。」
「但他也会越有能力保护自已。」赵志诚取出芯片，蓝光映出远处的骊山矿脉，「你以为始皇帝为何突然允许他学算学？因为陛下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即将到来的科技战场上，脑子比刀剑更重要。」
少女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块丝帕，上面绣着尚未完工的蒸汽船：「这是我给「规天剑」配的剑囊，你说的「船用叶轮」，我按比例绣在了边缘。」
「心灵手巧。」赵志诚笑着接过，指尖触到丝帕夹层，里面藏着片竹简残片，刻着「亡秦必楚」四个大字，「项氏的事，你早就知道？」
嬴阴嫚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慌：「你……」
「项少龙的护腕上有楚地刺绣，冯府家奴被审时看你的眼神。」赵志诚叹气，「更重要的是，你发间的「非攻」玉簪，与项少龙的墨家齿轮一模一样。」
她的肩膀微微发抖，忽然笑了：「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没错，我是墨家暗桩，从十岁起就奉命接近政父……」
「现在不是了。」赵志诚打断她，「从你给我织围裙、替胡亥求铸剑机会时，就不是了。」他抬手轻触她发间凤凰钗，「墨家要的是兼爱天下，而你，只是想保护所爱之人。」
嬴阴嫚的泪突然落下，滴在丝帕的蒸汽船上：「项氏说，等大秦内乱，就带我回楚地。可我……」她抓住他的手腕，「我不想让你死，不想让胡亥死，不想让政父的帝国像烟花一样熄灭……」
赵志诚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听见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芯片在胸口震动，他知道，另一个时空的自已或许正在实验室里观测着这一切——观测着这个被量子力学与青铜剑改变的大秦，观测着这个女孩眼中正在崩塌又重组的未来。
「不会熄灭的。」他低语，「我们会用精铁铸剑，用蒸汽造船，用算学算尽天下事。等到大秦的军旗插上月球时，所有的背叛与预言，都将成为文明长河里的涟漪。」
嬴阴嫚抬头，看见他眼中倒映的星空，忽然想起他说过的「量子纠缠」——原来有些相遇，早在宇宙大爆炸时就已注定，跨越两千两百年的时光，依然要在此刻，彼此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