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踏进公司大楼时，空调冷气打在脸上，与外面初夏的闷热形成鲜明对比。电梯门打开的一瞬，他下意识地整了整领带，右手拇指习惯性地划过手表表面。九点零三分，比预定时间早了近一小时。
前台张萌正在涂指甲油，看到林默后慌忙把瓶子藏到抽屉里，险些打翻咖啡杯。
“林总早！”她站起来，过度热情地欠身，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半个月前，同样是这个人，在林默被裁员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林默点头示意，没有回应她刻意的热情。“有人来过吗？”
“没、没有，林总。”张萌把一份访客登记推到一边，恨不得把那页纸藏起来，“您办公室的钥匙已经换好了。”
走廊右侧打印机旁，两个文员正在低声交谈，看到林默后立刻分开，假装在处理卡纸。林默听见其中一人嘀咕“这么早就来”，眼角余光看到另一人慌忙点头附和。
李国强原来的办公室门口，一股刺鼻的空气清新剂味道扑面而来，掩盖着前任使用者留下的烟味。窗帘已经换成了新的，但窗台上的积灰透露出清洁工作的敷衍。
“咚咚。”王岩敲门，“林总，这是您要的资料。”
林默接过一个厚重的纸质文件夹。“你昨晚通宵整理的？”
王岩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没什么，应该的。里面按您要求，把所有员工的kpi、绩效和…呃，对您的态度都做了详细记录。”
林默翻开第一页，看到了一份表格，上面细致地记录了部门每个人在他被裁员前后的言行。最上面几个名字被红笔圈出，画了几个感叹号。看来王岩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会议室订好了吗？”林默问。
“是的，大会议室，十点整。已经通知了所有人，包括行政部和财务部相关人员。”王岩顿了顿，“茶水间那边…有人在猜您会大开杀戒。”
林默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轻轻放在桌上，没有正面回应。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发现系统还是李国强的账户。“让it部门过来重置系统。”
“好的，马上安排。”王岩转身要走，又犹豫地停下，“林总，您需要咖啡还是茶？”
“黑咖啡，不加糖。”林默看了看手表，“让所有部门主管九点半先来我办公室。”
九点二十八分，办公区已经乱成一锅粥。那些平时十点才姗姗来迟的人今天八点半就到了，西装革履，表情严肃，仿佛参加葬礼。茶水间挤满了人，交头接耳，猜测新老板的第一把火会烧向谁。
林默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人事档案，一个接一个地点开照片，对照记忆中的面孔。有些名字他甚至不记得了，但照片上的表情却让他回想起那些冷眼和嘲笑。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苏清雪发来的信息：“记得适可而止。”没有多余的表情符号，也没有解释。林默将手机翻面朝下，没有回复。
九点三十五分，六名部门主管战战兢兢地站在办公室里。他们中有四个是李国强的亲信，在林默被裁掉的决策中投了赞成票。
“坐。”林默指了指沙发区。没人敢第一个坐下。最后是最年轻的市场部主管率先入座，其他人才跟着坐下。
“林总，关于您的入职—”人力资源总监刘明开口。
“我们直接谈正事。”林默打断他，“十点的会议上，我会宣布几项人事调整。在座的，除了王岩和财务部李总监，其余四位请会后立即办理离职手续。”
办公室瞬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林总，我—”市场部主管想辩解什么。
“没有讨论空间。”林默又看了看手表，“我这人记性很好，李国强那份裁员名单上有谁投了赞成票，我一清二楚。”
十点整，会议室里挤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汗水的气味。投影仪嗡嗡作响，散发出不正常的热度，屏幕上的画面微微闪烁。林默站在讲台前，扫视着这些曾经的同事。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嘈杂的低语声，“从今天开始，我将全面负责部门运营管理。首先，有几项人事调整需要宣布。”
他拿起名单，念出第一个名字：“王小伟。”
坐在角落的年轻人脸色瞬间惨白。两周前的茶水间，正是他第一个传播林默被裁员的笑话，说什么“废物就该被淘汰”。
“你的工位在哪？”林默问。
“b区，36号。”王小伟声音发抖。
“收拾东西，今天之内离职。”林默语气平淡，好像在讨论天气。
会议室里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投影仪突然黑了一下，又恢复正常，制造出一个尴尬的停顿。
“张萌。”
前台女孩站起来，险些撞倒椅子。她的眼妆有些花了，显然刚才哭过。
“你在公司群里说我什么来着？”林默问，“好像是…靠不正当手段讨好前领导？”
“林总，我真的知道错了！”张萌哭出来，“是李总让我们这么说的，我也是被迫的！”
林默沉默几秒，敲了敲桌子：“调去档案室，工资降为原来的70。”
张萌抽泣着，但眼中闪过一丝侥幸。林默注意到了，心里冷笑。档案室是公司最偏远的角落，终日与灰尘为伴，但至少保住了饭碗。
名单一个接一个地念下去，开除的，降职的，调岗的。每一个决定都精准地落在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身上。窗外突然传来工地的敲打声，林默不得不提高音量。正说到一半，空调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然后突然停止工作。会议室顿时闷热起来，但没人敢提出休息。
“最后，”林默合上文件，“李国强的四位亲信主管，已经办理离职。从今天起，市场部并入销售部，人力资源部直接向我汇报，it部门重组。”
他拿出一份计划书，却没有急着分发：“新的组织架构和业务方案将在下午邮件发送。我给大家三天时间适应。觉得接受不了的—”
“可以主动提出离职。”一个声音从后排插进来，是财务部的小张，说完立刻捂住嘴，意识到自己的冒失。
林默盯了他一眼：“说得对。不过，提醒大家一句，现在正是行业淡季，想找新工作可不容易。”
散会后，林默站在走廊上，听着办公区域异常安静的氛围。没有往常的聊天声，没有咖啡机旁的闲谈，只有键盘敲击声和文件翻动的轻响。
“林总。”王岩追上来，“华信集团的陈志鸿第三次打来电话，说关于并购案有急事商量。”
林默下意识地抚摸手表表面：“让他等着。现在我们当务之急是内部重组。”他犹豫了一下，“帮我约一下赵董，四点以后，我有些想法要和他谈。”
“好的。”王岩迟疑了一下，“林总，楼下保安说…有几个被开除的员工还在大厅徘徊，说无论如何要见您一面，给个机会。”
林默走到窗前，看着楼下聚集的几个人影。他们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像等待审判的囚犯。有那么一瞬间，林默想起自己被裁掉那天，也是同样的姿态站在公司门口，希望得到一个解释。
“告诉他们…”林默嘴唇动了动，本想说“商场如战场”，却突然改口，“下周一人力部会联系他们，可以考虑降薪返聘。”
王岩明显愣了一下：“这…好的，我马上通知。”
回到办公室，林默拿出手机，打开黑卡应用查看余额：196,502,780元。系统提示跳出：【注意：资金用于公司股权收购后，返利比例将降低至3。建议分散投资。】
林默皱眉。这是系统第一次对他的投资决策提出建议。他思考片刻，在备忘录里记下：探索其他投资渠道。
下午四点十五分，林默来到董事长赵明的办公室。与他想象中的热情不同，赵明的态度明显有些疏远。
“林总，”赵明请他坐下，“您的改革动作很大啊。”
“赵董不是支持我全面接手部门工作吗？”林默试探道。
“支持，当然支持。”赵明端起茶杯，“不过，开除那么多人，补偿金怎么算？”
原来是为了钱。林默松了口气：“所有补偿按照标准的15倍执行，费用从我的管理预算里出。”
赵明的表情立刻和缓下来：“林总果然大气。对了，华信集团那边…”
“陈志鸿想趁机吞并我们，对吧？”林默打断他。
赵明惊讶地放下茶杯，茶水溅在文件上：“您怎么知道？”
“商场如战场，信息就是力量。”林默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这里有关于华信集团的一些内幕，希望对赵董有所帮助。”
赵明犹豫了一下才接过u盘：“这些资料…来源可靠吗？”
“您验证过就知道了。”林默没有直接回答，“不过，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什么事？”
“李国强和陈志鸿的关系，赵董知道多少？”
赵明的手指敲打桌面，显得有些不安：“他们…有些私交。但应该不会…”
林默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赵明的反应。对方眼神闪烁，明显有所隐瞒。也许，赵明和李国强之间的关系，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离开董事长办公室时，林默收到了王岩的信息：
“林总，按您的吩咐，已经安排那些被开除的员工进入行业人才库警示名单。不过，您说的可能降薪返聘的事…要继续吗？”
林默停下脚步，思考了几秒。他原本是想报复这些人，让他们在行业内无法立足。但今天看到他们站在楼下的样子，心里突然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评估一下，有价值的可以考虑。”他最终回复道。
办公室里，秘书李雯正在整理文件。“林总，这些都是需要您签字的紧急文件…”
“放桌上，我一会处理。”林默揉了揉太阳穴，“给我倒杯水，谢谢。”
他打开电脑，调出公司的财务报表。作为股东，他需要了解每一个细节，为下一步的行动做准备。数字太多，有些眼花。他本想叫李雯帮忙筛选重点，但看到她端着水杯小心翼翼的样子，又改变了主意。
手机震动起来，是以前大学同学周倩的信息：“林默！听说你现在是某公司的大股东？太厉害了！下个月的同学会，你一定要来啊！期待听你分享成功经验~”
林默嗤笑一声，把手机推到一边。周倩以前对他爱搭不理，现在倒是热情起来。不过同学会？也许可以去看看，展示一下新面貌。
“林总，”王岩走进来，手里拿着平板电脑，“李国强刚在朋友圈发了一篇长文，内容很不堪…”
“给我看看。”林默接过平板，扫了几眼，脸色阴沉下来。李国强把他描述成“仗势欺人的暴发户”，还影射他来路不明的财富有问题。
“通知法务部，”林默把平板还给王岩，“准备起诉材料。另外，让公关部写一篇回应，重点强调公司重组的合法性和必要性。”
“明白。”王岩犹豫了一下，“对了，华信集团陈总又来电话，说如果您再不回应，他就直接找赵董谈了。”
林默皱眉，思考了片刻：“安排明天上午十点，我见他。提前准备一下他的资料，特别是和李国强的往来记录。”
送走王岩后，林默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写字楼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像繁星点缀夜空。他想起自己刚入职时的热情和憧憬，以为付出就会有回报，以为职场是公平的。现在他明白了，这世界从来就不公平，强者制定规则，弱者只能服从或者反抗。
而他，选择了反抗，并且赢了第一局。
但这还远远不够。他的目标不只是报复这些小人，而是要在这个残酷的商场上站稳脚跟，成为真正的强者。
林默回到桌前，开始一份份签署文件。每签一个名字，就意味着一个人的命运被改变。这种掌控感让他既兴奋又隐隐不安。
窗外的写字楼灯光突然变换了顺序，像某种神秘的信号。林默抬头望去，却发现只是例行的灯光维护。他摇摇头，继续低头工作，没注意到左手已经不自觉地摩挲着手表表面，发出轻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