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手,指着棺材中的荣老爷子身体,轻声道:“荣少爷,你觉得,躺在里面的,是你还是你父亲?”
荣天惠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沉默了一会,走到我面前。
“林师傅何出此言?”
我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转身看向了一旁的荣河。
“以活人之寿,换将死人之命,即便如此,也不可能完全复制一个人的灵魂,最多只能保留一丝记忆和习性。”
荣河闻言伸出双手拍了几下,“懂得不少,这也是为什么请你来的原因。”
话音刚落,那开门的老人走了进来,本来还算利落的步伐,踏入屋中的瞬间,突然开始放缓,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老人一步步走到棺材前,我看到他身上的皮肤一块块脱落,里面并没有血肉,而是阴森的骨骼。
荣河走到老人身边一拍,老人整个身体突然崩塌,碎落成一地骨头。
“林师傅说的没错,这换魂之法,并不能让我完全进入我儿子体内,但现在不是有您吗,还劳烦您给画一口遮天棺,瞒一瞒着老天爷。”
荣天惠突然换了一个语气,双眼更加的深邃,那是活了很多年才有的眼神。
我盯着荣天惠,心中暗自思量了起来,看来这换魂并不能一蹴而就,逆天改命后果难料。
“本来这件事能顺利完成,没想到你画的引魂路,让原本被消散的荣天惠魂魄归来,强行中断的换魂,荣老爷子魂魄四散分为三份,一份融入荣天惠体内,一份留在本体,一份飘入了这份骨头。”
荣河拿起一根骨头,围着棺材转了几圈,每转一圈,都会用骨头在棺材上敲几下,直到七七四十九下后才停下。
“这种事情,你以为能瞒得住吗?”我不由得叹了口气,荣河真的是有些太疯狂了,就算他出马本事通天,这欺天换命的手段,所带来的因果也根本不是他能承受的。
“这就不劳林师傅费心了,这是我的命,我也答应,事成之后,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并且我可以保证,你绝不会被这因果连累。”
荣河将骨头扔入棺材之中,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从他眼神中,我看到了一种决然。
我心中五味杂陈,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了达到帮助荣家换命的目的,已经不惜一切代价。
“这样吧,我把你像是知道的事情前因后果,全部写在这张纸上,等你画完后,拿着纸离开。”
荣河见我许久不答应,拿出一张宣纸,开始在上面写了起来,大概十分钟左右,他写完最后一笔,将整张宣纸卷起来放在一旁。
我走到桌前,伸出手想要将宣纸拿起,却被荣河一掌拨开:“现在它还不是你的。”
“有时候,我还真他妈挺后悔进入这一行的。”我骂了一句,从怀中摸出了画笔,走到棺材前指了指一旁的棺材盖。
荣河立刻就明白了,带着荣天惠将棺材盖抬起盖好。
“还需要什么?”
“需要你们先滚出去。”
“那就有劳了。”
荣河笑了笑,带着荣天惠离开了灵堂,不再继续打扰我。
我深呼一口气,拿出画笔开始在棺材上作画,这次并没有颜料,所谓遮天画,就是为了欺天,而欺天之前,首先要骗过自己。
所以这幅棺画,不需要任何一滴颜料的加持,让自己相信,让鬼神也相信。
随着狼毫在棺材上不断勾勒,天空之上突然传来几声闷雷,紧接着便下起了雨,从小到大,雨水不断倾泻,却不带一丝风。
雨水“滴滴答答”的声音,跟闷雷声互相交织,好像老天爷不满地泄愤。
我置若罔闻,依旧全神贯注在棺材上作画,每一笔都含着欺瞒。
最后一笔落下,整个棺材突然崩裂,这口檀木棺材,没能抗住这幅画。
我来不及继续多想,收起画笔跑到桌前,拿起荣河写的宣纸便向外跑去。
刚到门前,腹部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击,我被荣河一脚踹回了灵堂。
“这是何意!”
我捂着腹部愤怒地盯着荣河,“遮天棺已经画完,你该履行诺言!”
“诺言?什么诺言?我好像并没答应你什么。”
荣河走入灵堂笑着说道,他身后跟着的荣天惠更是大笑了起来,我连忙打开宣纸,却看到上面什么字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看到荣河在宣纸上写了字,哪怕乱写,也不可能是空白一张。
“哎,你跟你师父比,还是太嫩了。”
荣河撑起一把伞走到雨幕中,恍惚之间,我看到雨幕里出现了一个身影。
待身影走进后,我看清此人就是白淑月,白淑月身上依旧穿着那身红嫁衣改成的旗袍,暗红的色彩,在暴雨的衬托下更显诡异。
荣天惠看到白淑月后,立刻上前将她护住接入灵堂,很细心拿出手帕擦干白淑月头发上的雨水。
“等的时间很久吧?”
荣天惠看向白淑月的目光满是爱意,我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们两家早已经设好了这个圈套,白家的诅咒,荣家的换命
“想通了?不过有些晚了,所有事在你画完棺材后,已经成了定局。”
荣河走到我身前蹲下,将一枚小石子放在我头上。
“你这样做能得到什么?李品和如玉他们呢?”我后背靠在桌腿旁,看着不远处拥抱在一起的荣天惠和白淑月二人,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可能,还在睡觉吧,多久醒来就不知道了,也许永远醒不来。”荣河起身走到二人旁边,三人相视一眼,一同走入了雨幕之中。
即将看不到三人的时候,荣河还是给我留下了一句话,“你若真想知道真相,那就来东北找我,还有我不叫荣河,我叫李长寿。”
话音落下,整个荣府的蜡烛突然间全部熄灭,我独自坐在黑暗中看着李长寿三人离去的方向。
装作道人假死骗过李品,跟白、荣两家做的这个局,似乎是为了两个字,也是当年师父闭口不谈的——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