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那日之后,我夜里惊梦,日日睡不好,又烧了一场。
身子痊愈后,便有意避开同李承璟接触。
李承璟也因羌族屡屡来犯,为边疆战事,很少来椒房殿。
我同宫人关系渐好,从她们嘴里得知那日的疯女人叫云若烟,是曾被陛下千娇万宠的贵妃娘娘。
一场春雨后,长安天气转凉,我又生了一场风寒。
明明从前我身体很好的,冬日里,还能拉着阿璟一同凿冰摸鱼。
太医给我开的药很苦,每到此时,我就更想李承璟了。
若是他在,一定会在我吃完药时,给我喂一颗蜜饯果子。
傍晚,李承璟来看我。
他知我不愿见他,便站在翠玉屏风后,静静地盯着我看。
我觉得寄人篱下,要懂礼貌,主动打破安静。
陛下,您从前那么宠爱贵妃娘娘,为什么现在对她那么坏
她骗了朕,让朕…
陛下一顿,灼热视线似穿过屏风,烧得我心一颤。
伤害最爱的人。
我素来心善,见不得旁人受苦,只轻声劝道。
陛下,无论贵妃娘娘做了什么,你如今这么伤害她,等她真的生气了,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屏风后的陛下忽然猛烈咳嗽起来。
半晌,他问我：若李承璟也这般对你,你还愿原谅他吗
若非他是君,我是臣。
定要和他好好理论一番。
什么叫作李承璟也会这般伤害我
阿璟谦逊知礼,哪同他这暴君是一样的人。
可从那日后,我总是没由来地心慌。
我知李承璟要保家卫国,不能让他为我分心。
但我想他了。
只能把一腔相思,寄予锦书之上。
我写了好多好多封信,抱着它们去寻陛下,求他帮我把信寄到边关。
陛下目光落在那一封封信上。
每一封上都写着：阿璟亲启。
陛下答应下来,却在我离开时,哑声说：巫长离,李承璟不配你如此喜欢他。
因这句话,我又一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为此,陛下来见我,我也借口不见他。
因为不知为何,我每次见到陛下,心就会很疼很疼。
每到此时,我总会无比思念远在边关的李承璟。
给他写去的信越来越多。
入夏后,巫祈进宫送来一只小猫,我带着宫人在院内逗它玩。
忽然,有道黑影朝我冲来。
宫人忙将我护在身后,我小心翼翼望去。
是云若烟。
她看着比上回更瘦了,浑身没一块好肉,身后跟着追来的侍卫。
云若烟抓着我的手臂,张牙舞爪,啊啊地叫个不停。
我会一点唇语。
读懂她在说,凭什么我死里逃生,只是失忆罢了,而她想死却死不了
还说,巫族没了,阿蘅死了,是陛下害死的,她让我去御书房,说陛下就是......
只是云若烟还没说完,就被赶来的李承璟一剑穿胸。
鲜血溅到我脸上,我愣在原地,眼睛被陛下捂住。
别看。
他很温柔,在吩咐侍卫处置云若烟时,又无比残忍：拖下去喂狗。
我被陛下带回椒房殿。
进殿后,我终于回过神来,抓住陛下的手,哽咽着问：陛下,我要见我爹,我要见阿璟,还有…阿蘅是谁
陛下却道：她胡乱说的,你别信。
我想起刚才云若烟说的话,疯了一样朝御书房跑去。
守门侍卫不敢拦我。
我猛地推开门,入目是那年梅林初遇画像。
我转头朝御案看去,桌上摆满我写给李承璟的信,旁边还有未写完的回信——
阿离,见信安,边关事宜…
李承璟一手楷书,我再熟悉不过。
殿外响起陛下暴怒声,接着,我一抬头,同进来的他四目相对。
每每午夜梦回,未曾看清的面容,在这一刻无比清晰。
我心痛如麻,似笑似哭：李承璟,你又骗我！
李承璟一顿。
我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猩红鲜血从唇角溢出。
仰面晕了过去。
原来我的阿璟一直都在。
可我的阿璟。
从来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