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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怎么可能周衍行温柔抚着她额上的发丝,我会陪着你,照顾你,一直到你康复。
姜唐咂嘴,突然捂着心口,就是刚刚那一下子,心里空空的,脑子好像也空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这会儿好了。
周衍行看她一切如常,暗松口气: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我在。
姜唐点点头,走了两步,又问:你说过我跟你以前的女朋友都不一样,我比较特殊,是特殊在我是疯子吗
当然不是。
周衍行搓搓指尖,握着她的手,杪杪,我可以郑重告诉你,我不是个怜悯心随意泛滥的人,不会因为你有病,而以此方式来补偿你我补偿的前提是,我爱你,并且以后会更爱你,呵护你,照顾你,让你后半辈子幸福快乐。
那要补偿完了呢你是不是就不爱我了
她问。
他没答。
要怎么答
他从未想过有补偿完的这天。
不,应该说他对她是爱,不是补偿!他所谓的补偿只是想弥补自己霸占她父亲多年,导致她父爱缺失,并非是想补偿她的感情!
补偿和爱,是两码事,可以并存,但绝不可以混为一谈。
他陷入她的逻辑陷阱中。
他后知后觉。
之后两天,姜唐照常去酒庄。
周衍行把人送到,跟林橙大致说明了情况,交代林橙帮忙照顾。
林橙震惊之余,更多的则是担心。
周衍行离开后去了公司。几乎在这一周里,他都是这样心不在焉,两头记挂着度过。他不可能看着她,因为那样会更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疯子。他要把她当作正常人,要像之前一样,正常忙公司的事。可是,他没办法忽视她的所谓的正常。
林橙每回打电话来都说姜唐没有异常,和之前差不多。
未免担心,贺寒轻还来家里看了姜唐两次。窗户纸已戳破,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直白跟姜唐聊了聊她的病情,并且告诉她这种病对生活可能造成的一些影响,以及后续的发展等等。
姜唐很接受,确实没有异样。
周衍行表面松懈下来。
可他心里,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担心,他总觉得这不是她的惯常表现,她应该像刚回国那一阵,跟他厮闹,跟他对抗,哪怕对他大打出手,总归不是现在这样,好似这事从没发生过。
第二周周末的时候,姜唐一个人开车去了海城,之前蹲守李阳时那个小书吧。
这天风和日丽,跟那时候差不多。
姜唐要了杯咖啡,拿的书还是之前打发时间的那本,坐的位置亦是之前选的靠窗位置,可以清楚看见十字街口,李阳家的面馆。
下午这会儿面馆顾客逐渐多起来,店里人忙前忙后。
姜唐静静坐着,看了好一阵子,才发现那人是李阳。他裹着围裙,满脸笑意,好像挺开心的。来客时,他跟对方热情沟通几句,然后回头喊一嗓子,看口型应该是叫妈。
姜唐当时就笑了。好像那时候来,她心里也是特别期待的,期待抓到李阳回去跟他表功,当时就这么坐着,但却觉得很有意思。
进门铃响起来,进来两个学生,背着书包,看样子应该是刚放学。
她们挤在一起,在橱窗看了好一阵子,然后拿了个东西,趴在隔壁桌上开始写。
她们一个写,另一个在一边起哄:你真要给他送要是被拒绝了怎么办
写的那个四处看看,娇羞又大胆:我又不写名字,偷偷放在他课本里。
应该是在写情书吧。姜唐想,又扭头看窗外,看到个水果摊贩,恰好是上回在十字路口跟人撞了的那个,估摸着这地界就是他的摊子。
这次遇到的熟人不少,很多是上回和林橙来见过的,一面之缘。想来他们生活的范围就是这一块儿,没多大。
时间缓缓地走着流着,这些人也缓缓地活着,很平淡。
等咖啡喝的差不多,姜唐擦擦嘴,也去橱窗拿了刚刚那俩女学生同款信纸,连带个信封,上面有邮戳,可以寄。
她写的地址是清水湾。
要是重来一次,她肯定记得清水湾这个地址。她在国内也就知道这么一个地方,这是她唯一的可以栖身的场所。
她跟李阳不一样,李阳在港城混不下去了,可以回去找他爸妈,但她现在,想重头再来了。
周衍行打来电话时,问她在哪儿,她照实说。周衍行便第一时间开车来找她。他来时虽担心,但看她无恙大大松了口气,然后抱她,到了车里又亲她。两人一起回去,车里的气氛还是像往常一样挺幸福。
第三周的时候,姜唐没再出门,成天陪姜致远在家待着。
周衍行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不用担心她会到处乱跑,会出事。
晚饭方姐又来问东问西。
姜唐点了好几个:桂花翅,豇豆肉饼,葱油鸡纵豆皮卷,红烩三丁,云腿羊肚菌,醋汁鱼块……
方姐挺高兴,忙得不亦乐乎。
这些菜的味道跟之前差不多,吃过不少次了,以至于姜唐能记住名字。
周衍行在饭前赶回来。
饭桌上气氛很好,一贯的温馨,有说有笑,家常话唠了好一阵子,姜唐突然说有点累,想休息。
姜致远让她回房睡会儿。
姜唐点点头,去了厨房,用方姐今天杀鱼的那把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说她想休息了。
周衍行垂着头,在病床边陪着,旁边一圈仪器不时发出响动,滴滴答答的,却让人很安心。
贺寒轻捏捏他肩,没说安慰的话。这种情况他不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病人也不是第一例。
周衍行耷拉着头,很疲惫。他已经四天没睡了,因为不敢睡。
那个场景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血喷的到处都是。
他知道人身上的血液量,但真的流出来,竟可以那么多,那么稠,黏住他的手,黏在她脖子上。
他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抽搐,抓着他的胳膊,然后慢慢闭上眼睛等死。
他的心在那一瞬间好像被人挖走了,一点痛感都没有,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空。
好在她现在安稳了,可以好好睡一觉,虽然需要仪器辅助。
姜致远进来时,病床边一左一右守着两个大男人。
阿行。姜致远站在周衍行身后,拍拍他,你去休息休息。
周衍行没动。
医生说杪杪已经稳定,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周衍行依旧没动。
姜致远叹气又心疼,去看贺寒轻。
贺寒轻递了个眼色,姜致远便没再劝。
下午有个不得不应酬的饭局,组局的是旭和的张宣斌,为疗养院的事,周衍行不好推脱,于是先回家换了套干净西装。
方姐正煲汤,打算煲好了送到医院,顺便看看姜唐的情况。
装汤盒时,方姐听到动静出来,周衍行已经换洗干净下楼了,两人正好在院子里碰上,方姐紧问:杪杪醒了没
周衍行摇摇头,不过情况稳定了,姜叔在陪着。
方姐应声后,站在院子里没动。
周衍行往门外走,方姐眼瞧着,突然想起昨天保安室送来的那封信,追上去叫:小周,你等一下。
周衍行驻在原地。
方姐跑到客厅玄关那儿,把压在陶瓷瓶下的信封拿给周衍行:昨天保安送来的,我看上面没署名,但地址是这儿没错,你看看是不是你的。
周衍行捏了捏,挺薄的信封,但不是正式邮寄的那种信件,也纳闷,但还是收起来,我晚点问问姜叔。
上了车,他随手把信丢在一边,起初没当回事。
走了一阵,等红灯那会儿,瞄到那封信,心忽而提到嗓口。
去海城找她那次,她在那个小书吧里,胳膊边放本书,书下压着什么好像是纸角,跟这信封颜色有几分相似。
周衍行把车停到路边,慌措去撕那封信。里面就一张纸,没多余东西,折成薄薄方形片。
他缓缓打开,看到上面歪歪扭扭铺落的汉字。
入眼便是:嗨!哥!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走了。
没想到要以这种方式跟你告别,你可能也没想到吧你要是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大概是因为我没胆子告诉你。我怕你劝我,哄我,你一哄我就信,就不想走了。
但我得走啊。
我是个疯子,我不能害你,我也不能害我们不久后可能会有的孩子。
我要去我妈待的地方了,她是个疯子,我也是,我们这种人应该待在同一种地方,所以你不用觉得我可怜。
但是,我舍不得你和爸爸。
我发现我哭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情绪了。这段时间我不想哭也不想笑,就是觉得没意思。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写到舍不得你和爸爸的时候,我的心很难受,我感觉要窒息了,我觉得有人在扎它,揪它,我很疼,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疼过了。
哥,我这辈子过的一点都不好。
我妈以前说我就是个多余的,像毒瘤一样的脏东西,她就不应该生我出来,她就应该直接把我杀死在她肚子里!
我真是生气,你说,她也不问问我想不想来就把我生出来等生出来了,不喜欢了,后悔了,就开始欺负我我又没招谁惹谁
其实我妈死的时候我就想走了,可我又遇到了你。你太会讲道理了,你以前跟我说了那么多大道理,说希望我后半辈子过的充实快乐,那时候我真的是期待的。
我跟你说,我这辈子好过的也就这么一年,在你和爸爸身边的这一年。我想怎样就怎样,做了坏事,我爸爸也不怪我,反而还哄我。惹了你,你也不打我,顶多说我两句,过后还跟我道歉,那时候觉得活着真好。
但说实话,我不喜欢我自己,也不喜欢我的生活,更不喜欢这个世界。
但我喜欢你和爸爸,就你俩。
不知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吗不管你记不记得,总之我记得,记得很清楚,已经刻在脑子里了。
那天在饭店,你穿了一套黑色条纹西装,白色衬衫,深蓝色波点领带,真是滑稽又古板的搭配,我想。我看着你,听你跟我说话,听你叫我的名字,我的心就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我的呼吸也抑制不住地加快。
我看着你,看着,看着,我的心变得很奇怪,我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好像控制不它了。
可是那一刻我又很庆幸,因为我回国坐在飞机上二十多个小时的忐忑和空荡突然就不见了。
我一直想不通,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可能是因为我遇见了一个我喜欢的男人吧。我想也许那就是电视上说的一见钟情。
哥,你那么好,那么好,那么好。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的人,你知道吗可我却那么糟,那么糟,那么糟!我真是个糟糕的人,我突然意识到!
可没办法,谁让你倒霉,遇到我这样一个人呢
我在柏林生活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这二十年的人生里,除了我妈,几乎没有任何人参与。你没见过我妈,你不知道,她是个美丽又能干的女人。当然,她也是一位善良的母亲,因为她给我很多钱,让我吃的好住的好,所以我感谢她,我爱她。
可我只有一点怪她,因为她没有给我一个完整的家。我长大的每一年,我都奢望能看到我爸爸。我总在想,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帅的丑的有钱的没钱的其实无所谓,不管他是怎样的,在我心里他都是我曾经最期待的爸爸。
可我妈不许我期待他,我搞不懂。记得我六岁那样,第一次问她我爸爸的事,她不告诉我,只是一个人喝了一晚上的酒,也不理我。我不知道她怎么了,我吓哭了,可她还是不理我。第二天我再问她时,她就打我。那是她第一次打我,也是她第一次对我发脾气,她说我爸爸不要我了,跟别的女人跑了,还生了孩子,我是个多余的。
我当时觉得她在扯淡!明明那是我爸爸,怎么会不要我呢况且我是他女儿,我有资格知道他的存在。所以那段时间,我故意与我妈妈作对,我想在我的逼问下她总会忍不住告诉我我爸爸是谁,在哪儿
可是没有。她只会打我打的更狠。我怕疼,所以从那以后不敢再问了,只能偷偷把它放在心底。
但我很生气,所以我存了一个自私的念头,我想等我长大了,她就管不了我了,我就可以把它从心里拿出来。
再后来,我妈就变了。在外人面前,她还是那个完美的女人,可在家里,她不再是那个完美的母亲。她很奇怪,有时候,她对我特别特别好,抱着我,喂我吃饭,哄我睡觉,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极其温柔的。可有时候,她像个坏女人,喝酒,抽烟,漠视我,甚至拿我撒气。我记得那时候我身上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伤,我很害怕她。
可她转眼又会对我很好。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每当这个时候,我总在想,怎样才能召唤出我爸爸,让他来保护我
我试了很多种方法,可都没用。
其实我妈对我挺好,我知道,她爱我,因为她爱我爸爸,可她也恨我,因为她同样恨我爸爸。她把对我爸爸的恨放在我身上,因为我身上流着他一半的血液。
我不怪她,因为她是我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是唯一一个我没有资格去责怪的人。
不是有一句话叫父债子还吗我想就当是我为我爸爸向我妈偿还他欠下的债。其实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关系呢
哥,你看,你多幸运,你霸占了我爸爸这么多年,所以我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
哥,我请求你,帮我照顾好我爸爸,每年替我给我妈上柱香,不要忘了她,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当然也要帮我上柱香,让我知道你还记的我。
最后,我有个小小的愿望,希望你可以答应我。
我想,等我重来一回的话,我们再相遇一次,好吗
如果你还愿意,到时候我一定穿一件最漂亮的裙子,大大方方从飞机上下来,站在阳光下,走到你前面跟你招手。
你会问我:你是杪杪
我一定会以最灿烂的笑容回复你:对,我是杪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