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画展是徐宇和儿媳帮我一起办的。
这几个月,我几乎踏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攒下了不少画作。
展出那天,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徐逸尘。
他明明也刚六十五岁的年纪,看起来却更苍老了。
你变年轻了。他先开了口。
是啊。我捋了捋耳边的碎发。不用被家务事困住,任谁都会变年轻的。
徐逸尘点了点头,自嘲一笑。
相顾无言,沉默半晌他开口:你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你过得好吗
很好,你呢。
他落寞地摇了摇头。
不怎么样。
我假装疑惑:为什么和灵魂伴侣在一起的感觉不好吗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徐逸尘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现在是真的后悔了。老年合唱团的人说我们男盗女娼,不许我们再去。我的脸都丢尽了。
我轻轻摸着在内蒙古画的那幅《风牧原野》的画框。
画面上的牛羊栩栩如生,大草原碧绿悠远,一望无际。
徐逸尘也看着。
庄兰更是难伺候,我们天天吵架。她每天就知道弹琴,连饭都不会做。
我哼笑,想起了几个月前他那句小兰的手是弹琴的,不是做饭的
真是讽刺至极,我几乎笑出声,半天才冷下脸说:关我什么事
徐逸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想来拉我的手,被我躲开了。
万彩,我知道错了。我终于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别在外面飘了,回来吧。
他眼神里满是讨好的恳求。
这些年,我从未见过。
我见过他在舞台上发光,见过他飞扬跋扈,盛气凌人,也见过他颐指气使,勃然大怒。
什么都见过了,就是没见过他的讨好。
看来和庄兰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还真学会了不少东西。
看着他的脸,我莫名想起了年轻的时候。
那个少年,在舞台上弹着吉他。
那时还是罕见的乐器,许多人都没见过。
我对他一见倾心,很快坠入了爱河。
想到这些,我心里难受极了。
逸尘,只有年轻才能不计后果。可现在,我们都老了,六十多岁了。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该为它负责了。
徐逸尘垂着头,一言不发。
我长叹一口气,闭上眼:我浪费了四十年,才接受你不爱我的这个事实。
徐逸尘猛地抬起头。
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现在,我只想为自己活。
我转身离开。
他在原地一动没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