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寂静被王二麻子压抑的痛哼声打破。
那声音断断续续,混杂着恐惧的吸气声。
地上一片狼藉,骚臭味和淡淡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格外刺鼻。
宋玉的目光从肖清芷脸上移开,落回到依旧抓着他胳膊的黄雨柔身上。
她的手还在抖,脸上泪痕未干,但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惊恐变成了依赖和某种茫然。
他抬起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轻轻拍了拍黄雨柔的手背,动作有些生硬,但带着安抚的意味。
“嫂嫂,进屋去,打点水,洗把脸。”他的声音不高,很平静,像是在吩咐一件寻常事。
黄雨柔像是才回过神,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地上还在哼哼唧唧的王二麻子,又飞快地移开视线,转身快步走进了屋里。
宋玉这才看向地上的王二麻子。
后者接触到他的目光,如同被蛇盯住的青蛙,连哼哼都忘了,只是瞪大眼睛,身体筛糠般抖动。
宋玉没再理他,弯腰捡起那把掉落的劈柴短斧,随手插回院角的柴堆里。
然后,他走到王二麻子身边,像拎一只破口袋一样,单手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拖了起来。王二麻子断了的手腕和膝盖随着拖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疼得差点晕过去,却连惨叫都不敢发出声。
宋玉面无表情地将他拖到院门口,像扔垃圾一样,把他扔到了门外。
“滚回去告诉你那个兄弟,”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对着瘫在地上几乎昏死过去的王二麻子说道,“再敢踏进这个院子一步,就不是断手断脚这么简单了。”
说完,他不再看王二麻子一眼,转身,拉上了那扇破旧的柴门,将外界的惨嚎和窥探隔绝开来。
他回过身,看到肖清芷还站在原地,看着他。
她的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但依旧苍白。
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里面似乎有太多东西在翻涌,但最终都沉淀为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
宋玉迎着她的目光,没有说话。他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冷水,仰头灌下。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冲淡了刚才动手时涌起的一丝戾气。
“你也去洗洗。”他对肖清芷说,语气自然。
肖清芷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从某种思绪中抽离出来。
她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转身,也走进了屋内。
宋玉站在院子里,听着屋内传来的细微水声。
他看了一眼刚才王二麻子倒下的地方,以及刘三狗尿湿的那片地面,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走到墙角,拿起扫帚,开始清理院子里的狼藉。
扫掉碎石,掩盖污渍,动作有条不紊。
黄雨柔和肖清芷很快从屋里出来。
黄雨柔的眼睛还有些红肿,但神色已经镇定了许多。
肖清芷则恢复了平日里那副素净清冷的模样,只是偶尔看向宋玉的眼神,会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玉弟……”黄雨柔看着他清理院子,想说些什么。
“没事了。”宋玉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我去山上看看,中午或许能加个餐。”
他放下扫帚,重新拿起墙角的猎弓和箭筒,又检查了一下腰间肖清芷给他的水囊。
“还去?”黄雨柔又担心起来,“刚才……”
“刚才那是他们自己找死。”宋玉的语气没什么变化,“我去去就回。”
肖清芷站在一旁,看着他检查弓箭的动作,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这次,她没有再说什么“小心”,只是默默地看着。
宋玉没再多言,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这一次,他特意绕开了王二麻子被扔下的地方,那家伙估计已经被闻讯赶来的同伙或者家人抬走了。
再次踏上通往后山的小径,宋玉的脚步比清晨时更加沉稳。
刚才的冲突虽然短暂,却也消耗了他一些本就不充裕的体力。
伤口隐隐作痛,但他毫不在意。脑子里想的,是如何尽快改善眼下的困境。
光靠打兔子,只能勉强糊口。要想让两个女人过得好一点,不再担惊受怕,需要更多的食物,更稳定的来源,甚至……需要钱。
他现在这具身体,底子太差,空有特种兵的格斗技巧和生存经验,却受限于体力。
刚才对付王二麻子和刘三狗,看似轻松,实则已经动用了不少爆发力,此刻后背的伤口就有点火辣辣的。
必须尽快把身体调养好。而调养身体,最好的方法就是补充蛋白质。
兔子……还是太小了。
他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作为曾经的特种兵和顶级户外博主,他对山林的熟悉程度远超这个时代的普通猎户。
风向,地面上的痕迹,植物的分布,鸟兽的叫声……这些都是信息。
他没有直接往兔子可能出没的灌木丛去,而是根据一些细微的蹄印和被啃食过的植物嫩芽,判断着更大型食草动物的活动区域。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坡地。这里有些稀疏的落叶乔木,地面上覆盖着枯黄的草叶和零星的灌木。他停下脚步,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地面。
几处新鲜的、边缘清晰的偶蹄类动物脚印,还有几坨半干不湿的粪便。宋玉捻起一点粪便,闻了闻,又看了看周围被啃食的痕迹。
“狍子?”他低声自语。
这玩意儿在现代某些地方被戏称为“傻狍子”,因为好奇心重,有时候听到动静不跑,反而会停下来看,甚至跑一段还会跑回来看看。
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就好抓,狍子的速度和警惕性依然很高,尤其是在这种食物匮乏的季节。
宋玉没有急着追踪,而是先观察了一下地形和风向。
他在下风口找了一处茂密的灌木丛,拨开枝叶,藏身其中。只露出半个头和拉开弓的空隙。
然后,就是等待。
猎人,最重要的素质之一就是耐心。宋玉如同蛰伏的毒蛇,一动不动,呼吸放得极其缓慢悠长,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偶尔几声鸟鸣。
就在宋玉以为今天可能要空手而归的时候,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从坡上传来。
他立刻绷紧了神经,目光锐利地投向声音来源。
只见坡上不远处的树林边缘,探头探脑地走出来一只灰褐色的动物。体型比兔子大得多,约莫半人高,耳朵竖着,警惕地四处张望。正是狍子。
那狍子一边啃食着地面上残存的草根,一边慢慢向下坡移动,似乎对潜在的危险毫无察觉。
宋玉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举起了手中的猎弓。这把弓很简陋,弹性一般,射程和精度都有限。他必须等狍子进入足够近的距离。
十米……八米……六米……
狍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黑溜溜的眼睛望向宋玉藏身的方向,耳朵警惕地转动着。
就是现在!
宋玉屏住呼吸,早已搭在弦上的箭猛然射出!
“咻!”
箭矢破空而去。
然而,就在箭矢离弦的瞬间,那只狍子仿佛受到了惊吓,猛地向旁边蹿了一步!
“噗!”
箭矢擦着狍子的后腿飞了过去,钉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只带下了几撮灰褐色的毛。
狍子受惊,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撒开四蹄,闪电般向着山林深处逃去。
“啧。”宋玉低声啐了一句。还是身体反应和弓箭性能差了点。
但他没有丝毫气馁,立刻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拔起地上的箭矢,看了一眼箭头上那几根狍子毛,迅速判断出狍子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他的速度不快,但脚步轻盈而富有节奏,尽可能地不发出声音。
同时,眼睛像雷达一样扫描着地面和周围的植被,寻找狍子留下的痕迹——凌乱的蹄印,被踩断的草茎,偶尔滴落的、几乎看不见的血珠。
这就是经验。普通的猎人,猎物跑了可能就放弃了,或者只能没头苍蝇一样乱追。但宋玉不同,他懂得如何追踪。
追了大约一刻钟,前方隐约传来一阵骚动。宋玉放慢脚步,拨开前方的树枝。
只见那只受伤的狍子,并没有跑远,反而被前方一片纠缠的藤蔓绊住了后腿,正在那里惊慌失措地挣扎。
“还真是个‘傻狍子’……”宋玉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运气,简直是送上门来。
他不再犹豫,迅速靠近,再次拉弓搭箭。这一次,距离更近,狍子又被困住,几乎没有失手的可能。
他瞄准了狍子的脖颈。为了尽可能保留完整的皮毛,这是最好的选择。
“咻!”
箭矢精准地射中了狍子的脖颈。
狍子身体猛地一僵,挣扎的力度瞬间减弱,随即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四肢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宋玉走上前,确认狍子已经死透。
他拔出箭矢,看了看脖颈处那个干净利落的血洞,满意地点了点头。这皮毛,应该能卖个好价钱,或者留着冬天做件衣服也不错。
他没有立刻处理狍子,而是先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其他危险的野兽被血腥味吸引过来。
然后,他才将狍子拖到一处相对隐蔽平坦的地方。
接下来是处理猎物。
他没有像昨天那样直接带回去,这只狍子分量不轻,拖回去太费力,而且容易留下痕迹。他决定先在这里初步处理。
他抽出腰间那把磨得还算锋利的柴刀,开始剥皮。
他的动作非常熟练,下刀精准,尽可能地保持皮毛的完整性。
这手法,一看就是老手,比昨天指导黄雨柔时,不知道熟练了多少倍。
很快,一张完整的狍子皮就被剥了下来。他小心地将皮毛内侧朝外,卷好,用藤蔓捆扎起来。
然后是分解狍子肉。剔骨,去内脏,将肉块分割好。
他估摸着这只狍子至少有四五十斤肉,足够他们吃上好一阵子了。
他将大部分肉用大片的树叶包裹起来,同样用藤蔓捆好。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看了看手中的柴刀,又看了看周围的树木。
“装备还是太差了……”他自语道。弓箭威力不足,箭矢也太粗糙,需要改进。
他在附近转了转,目光扫过各种植物和石头。
他找到几根笔直坚韧、适合做箭杆的细竹。
又找到一种他认识的、韧性极佳的藤蔓,可以用来加固弓身,甚至尝试制作新的弓弦。
他还发现了几块质地坚硬、边缘可以打磨锋利的燧石,这比绑在箭头的普通石片强多了。
“还得找点羽毛……”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希望能发现大型鸟类的踪迹。可惜,暂时没有。
他将收集到的细竹、藤蔓和燧石都捆好,连同包裹好的狍子肉和卷好的皮毛,一起背在身上。
虽然东西不少,但他巧妙地利用藤蔓制作了一个简易的背负系统,将重量分散开,倒也还能承受。
看着天色尚早,他决定不原路返回,而是沿着山脊,往另一个方向探索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有用的东西,比如可食用的植物,或者更好的制弓材料。
夕阳西下时,宋玉的身影才重新出现在村口。
他肩上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里面是处理好的狍子肉和收集的材料,手里还拎着那张卷好的狍子皮。
收获颇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