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当作了生意
宋若杉随着小二的指引往楼上走,晚娥还在下方打点。
她被引入和韵间,刚坐下便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对。
这屋中静得出奇,饶是如此,她仍觉得似乎有双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晚娥竟然比往常拖得久了些,宋若杉意识到不对,快速起身,往门边疾走,抬手刚触到门闩,腰间却是猛地一紧。
接着,脚尖悬了地,整个身子忽然轻飘飘的。
她的嘴巴被一只带着鲛绡的手掌捂住,身体被人托起,转了个身,轻轻松松地又被人挪到了屋里。
宋若杉竟意外地一点儿也不挣扎,就在鲛绡手套离开唇瓣的那一瞬间,她未见人便先脱口轻轻喊了声：萧婆婆。
转身再见那副罗刹面具,竟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怖。
萧婆婆将手负在身后,抬了抬下颌,低沉粗哑的嗓音响起。
公主还不算贵人多忘。
萧婆婆和金翼盟对言贞有救命之恩,言贞不敢忘。
罗刹脸转回来,从面具上的小洞射出来的目光灼落在宋若杉身上。
宋若杉只觉得自己右肩上的一点,莫名一烫。
公主来到南越有些时日了,对于自己的婚事是否已有所考量
宋若杉抿了抿唇,说实话,言贞在越京之中尚未打开局面,所有交际不过是在今日参加了岐王的春日宴。
或许是因为萧婆婆和金翼盟曾经在三界流沙河上救过自己,又或许是因为金翼盟是她想要极力拉拢的对象,宋若杉潜藏于心中的真实想法,只在面对戴着罗刹面具的萧婆婆面前,才会流露几分。
言贞婚事未定,当下不敢热衷交际,只怕现在有所经营,却又在婚事之后为人所利用。
她的每一步都要走得谨慎。
她向南越提出的择婿要求,是机遇,但在这段空档中,也随处暗藏着危险。
她会被人试探、利用,而后一旦有了婚约束缚,被迫站位与他人利益相对,又不知该被他人如何诋毁、陷害。
公主如今可知南越朝中形势如何
大概有个轮廓,初来乍到,便有来自吏部侍郎、东平伯爵、兵部主事府上的三位夫人递来邀约的帖子,这三家分别同五、六、九有关。不知言贞说得可对
宋若杉看向那张罗刹脸,明明那张脸上不会有表情,仍叫她孜孜不倦地试图从中读出点什么。
萧婆婆慨然而笑,也是,公主有月晓楼帮衬,自然再清楚不过。
罗刹面具后的眸光敛了敛,又问：景王那边……未曾有过表示
宋若杉想起今日宴席上,薛夫人那一道暧昧且有深意的笑容,心里也不知该如何释意把握。
我会找人试探。
景王的确是她目前最中意的人选,只是对方释放出的意向实在太过微弱,宋若杉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只能主动出击。
殊不知,正在她筹谋之际,身边所立之人却抽了一口凉气。
公主就没考虑过十三吗
十三
楚夜阑
宋若杉不知为何萧婆婆会有这样一问,明明楚夜阑的资质实在是没甚看头。
公主适才在宴上不是还说过,‘那些时日的太平是你朝十三皇子舍身换来的’我还以为……公主对这位归国质子高看一眼呢。
这话当即叫宋若杉同适才水台下方那声隐隐约约的冷笑对了起来。
竟然会是她！
萧婆婆竟有如此神通,能够混入岐王宴会而不被人察觉。
只是这话里的语调凉丝丝的,叫宋若杉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金翼盟看上了十三皇子
想想又觉得不对,十三皇子身上有何可图之处能叫金翼盟青眼相加
十三皇子忍辱负重,甘到大良为质的确令人敬佩,然而今日这事关系两国,若是言贞与楚夜阑联合,恐怕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宋若杉理智而委婉地分析,却不知隐在面具之后的人,拳头早已一寸寸捏紧。
楚夜阑明知要理智,可心里莫名生了偏颇。
其实宋若杉说得不错,如今的楚夜阑是个瘫子,手中无权无势无财,根本就没有任何与他人联合的资本。
更何况,三五六九对宋若杉有试探的心思尚且能够假借他人之手,而他呢,朝堂与内宅之中竟无一人能够替他牵线搭桥。
楚夜阑心下慨叹。
幸而,他靠不了别人,还能靠着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楚夜阑隐在罗刹面具之后,不由得自嘲。
那日在流沙河,公主不是一直在追问金翼盟所支持的皇子人选吗
宋若杉闻言心神一恍,那日她苦问无果,今日却叫萧婆婆主动提起。
难道婆婆今日是特意来告知言贞答案的
她追着罗刹脸去看,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可她仍是察觉到了面具背后那人的闪躲。
楚夜阑稍稍转身,宋若杉跨步去追,刚迈出一步,那张带煞的脸忽而转回头来,猛地出现在宋若杉的视野里。
罗刹脸远看还能适应,可一旦近看又会带来不同的冲击。
被这张脸一怼,宋若杉乍然向后跌去,身子刚有失控之感,后腰上却顿时有了支撑。
而那张并不骇人的罗刹脸也瞬间离她更近了。
像是溺水之人会不自觉地伸手去抓所有东西一样,就在下坠的那一瞬间,宋若杉抓住了萧婆婆胸口处的衣领。
宋若杉心里一惊,也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劲,站稳之后立刻松了手。
楚夜阑那边亦是。
两人都跟触电一般,霎时分开。
宋若杉抓了抓下身上的百褶裙,又快速将其理顺抚平,平静道：
就算是民间嫁娶也讲究门当户对,如今两国和亲,言贞为了大良打算,也该寻找实力匹配,将来能够左右朝堂局势的才是。婆婆掌管金翼盟,相信也更加明白,做生意的买卖双方不也讲究的是一个互通有无、互取所长、互惠互利么
楚夜阑见那樱桃小嘴一张一阖,神情无比坚定,说不准到底是何滋味,只觉心下泛酸,他禁不住冷笑一声,公主将婚嫁之事当作了生意
难道不是吗宋若杉快速反问,那张巧致的脸上一派笃定,反而一脸疑惑地看向楚夜阑。
这无辜又坚定的表情叫楚夜阑看着心里有一瞬的慌乱。
他的拳头越拽越紧,两侧下颌也分别绷成了一条直线。
的确！
和亲对宋若杉而言,就是一桩生意,她不需要考虑自己的喜恶,只需要那个人是最终登顶那人。
她需要自己的夫君坐在那个位置上,对南越的军队有绝对的把控权。
否则,她的婚姻,将可能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