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和亲公主
宋若杉一人进宫,到了垂拱殿,却看见孙秀青正在服侍宋则鸣吃丹。
她心中倏地冷了几分。
以往宋则鸣还会避着她,如今倒是越发无所顾忌。
长公主殿下。
孙秀青第一次在垂拱殿正面碰上宋若杉,微微躬身,语气神态不卑不亢,其实是在试探宋若杉的态度。
孙天师别来无恙。
宋若杉语气缓慢而有威严,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态度。
可没有态度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她看不上孙秀青,仍然不待见他。
孙秀青其实生得不错,浓眉大眼高鼻梁,三十出头,没有娶妻。
但宋若杉知道,他玩女人,并且手段残忍。
圣上何事急召本宫
宋则鸣软手软脚地后仰在漆金龙椅上,闻言,方才摆了摆手示意孙秀青退下。
孙秀青面向着宋则鸣躬身后退,在与宋若杉齐平时,转身一记眼光,落在她后颈雪凝般的肌肤上。
皇姐,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孤,当皇帝有这么难！
孤明明已经让孙天师在回春街修建祭台,还把裴诉召了回来,为什么边境还是打了败仗
孬！真孬！孤已为大良做了这么多,为何还不能够如愿
宋则鸣双紧蹙,懒懒前倾,手掌按在龙案的一张信笺上。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南越来信,要迎回质子,还要向孤讨一位和亲公主。他想要回那个瘫子,孤还给他,可孤哪来的公主给他和亲
宋则鸣摊开双手,于半空中震了震。
如今他的后宫中仅有昭仪二人,公主倒也有一个,就是尚未满一周岁。
要大良公主和亲,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南越简直欺我太甚！
宋则鸣用力拍了下龙案,上头的笔墨纸砚跟着抖了抖。
能发泄的愤怒发泄了,宋则鸣的这些话,又能对谁说
他顿感无力,面对宋若杉,语气近乎哀求：
皇姐,你回来帮帮孤,好不好
宋若杉对上那双眼,有哀怜,也有愤恨。
然而这些情绪稍纵即逝,她的目光往前递了递,越过宋则鸣,最终不知落在何处。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到了这一刻,宋若杉心中无比平静,她朝龙案走了两步。
居高临下的明明是宋则鸣,可他此时却从宋若杉周身的气势中,看到了另一人的影子——
他们的母亲,孝仁武皇后。
宋则鸣心里一虚,一个不稳,险些滑下龙椅。
宋若杉却道：圣上,大良公主,可不止锦绣宫里的那个女娃娃。
暗示很明显,然而宋若杉不会主动开口揽下这一差事,她要宋则鸣求她,顺便再借此捞点好处。
宋则鸣两眼一闪,皇姐,你是说……你愿意吗
尚且不等宋若杉反应,垂拱殿外骤然旋进一道身影。
群青色的大氅罩在那人身上,竟然有些空落落的。
直到柳闻折进了殿,內侍才火急火燎地小跑上前,低低传了声：左相到。
宋若杉抬眸,有些恍然,这才半月不见,他清减了不少,眼下的两道青影更甚。
不过,她很快就想起了裴诉所说的柳闻折金屋藏娇之言,漠漠别过了头。
微臣来迟。
不知为何,柳闻折面色不豫。
宋则鸣淡淡嗯了一声,目光仍留在宋若杉身上,期待着她的回答。
家国有难,本宫愿意,同柳相,解除婚约。
我不同意！
柳闻折眸光灼灼,毫不掩饰地投向宋若杉。
你我婚约,由先皇和先父所定,岂能儿戏
宋若杉当即反驳,那么柳相以为,两国边境之事,又岂如同儿戏
三年国丧期限在即,你本该就是……
是他的妻。
敢问左相,南越为何向大良提出和亲要求
柳闻折下颌紧绷,双眉紧拧,却是不发一言。
他自然是清楚,大良和南越两国之间,常年战火纷飞。
南越提出和亲,无非是想休养生息,暂时止戈,于是才提议两国联盟,但却是以和亲的方式。
大良的公主,除了锦绣宫的那位,便只有垂拱殿中的这一位。
而眼前的这位早已许了当朝左相,南越国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此举,是挑衅。
意欲损辱大良国威。
南越无信,当年送来质子,却依旧无法止战,如今却恬不知耻要我大良送去和亲公主,是何道理殿下难道不以南越质子如今的处境为鉴
柳相所言极是,故而若要止戈,必不能只有一个和亲公主才行。
宋则鸣不解,皇姐何意
宋若杉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南越无信,乃是因为质子于南越国中无威无信,可有可无,这才叫南越肆无忌惮,让质子沦为弃子。
宋若杉续道：本宫若要和亲,不仅要以大良国内封地作为嫁妆,更要一支公主亲卫可随时供本宫调遣。这支私军可游走于两国边境之间。既可叫南越忌惮,又不至于犯了忌讳。
本宫到底同南越质子不同,质子是弃子,可本宫不是。南越此番主动求和,足以见其诚意。
这话宋若杉说得自在,却让宋则鸣心虚,亦更加不敢反驳。
皇姐说的是,倘若皇姐愿意和亲,孤愿意再划两处封地给皇姐作为陪嫁。
宋则鸣虽然懦弱,却不愚钝。
宋若杉这些话说得在理,不论南越最开始提出和亲的目的是什么,请了宋若杉这尊大佛,便等同于搬起石头对准了自己的脚。
今后南越若要有所行动,必然要先自己掂量掂量。
南越这么做,应是真的想要休养生息。
宋若杉倒不是赌,而是依着上一世的经验,她知道南越国君身患顽疾,时日不多,质子虽不受宠,可却是南越国君为世人所诟病的的一个心结。
南越皇室不同于大良,南越国君后宫佳丽三千,子嗣众多,南越想要止戈的一大原因是——东宫未定。
南越国君欲图先定下国内之事,再将宏图版业交到下一任国君手中。
攘外必先安内。
宋若杉亦是通过两世才分析出,南越之所以善战、好战,乃是因其背后有庞大的财力支持。
他们不仅能得到最优质的黑矿石锻造最精锐的武器,还能保证每一位士兵在最寒冷的冬季都能穿上棉靴和棉衣,粮草充沛更是不在话下。
南越用短短几年时间逆转败势,并非无迹可寻。
她要巡迹而去。
然而柳闻折却不同意。
殿下别忘了,婚约不是殿下一人之事,按照《大良疏议·户婚》中所载,女子悔婚,先杖六十,悔婚未得婚夫首肯而逃婚者,视为休弃。
也就是说,但凡宋若杉提出悔婚,便要先受六十杖刑,而后,如若柳家不同意解除婚约,宋若杉因此逃婚,亦只能将其视为柳家弃妇。
宋若杉闻言不惧,面色冰冷,左相当真要为了一直婚约,而赔上整个柳府的前程
柳闻折只以为宋若杉要拿宋则鸣压他,咬着牙,语气尤为不善：总之,我不答应你悔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