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江槿星坐在飞往京城的私人飞机上,舷窗外的云层如同被撕碎的棉絮。
她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金属的冷意刺得指尖发麻。
机舱内的屏幕里循环播放着我在佐临奖上的独舞录像。
屏幕中的我意气风发,可在叙述获奖感言时,语气里又像是在压抑着巨大的痛苦。
她忽然想起那晚在南城火锅店里,我与苏千夏肆意大笑的模样。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鲜活。
沈衔月。
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在咀嚼一根毒刺。
落地后,江槿星直奔江家老宅的档案室。
密码锁开启的瞬间,尘封的檀香混着霉味铺面而来。
厚重的金属门在身后闭合,江槿星在档案室里不断翻找着。
泛黄纸页上的钢笔墨水已经晕染,但「沈衔月」三个字仍像银针扎进瞳孔般刺眼。
十七岁,南城一中,溺水身亡。
事故调查报告显示刹车线被人为剪断,而肇事司机至今未归案。
江槿星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份调查报告的签署人,赫然是她父亲的名字。
手机震动,助理发来一段录音。
「江董,那丫头的事处理干净了,南城那边也打点好了,不会再有人知道小姐的身份......」
录音中的声音苍老而冷漠,是她父亲最信任的秘书。
江槿星的外套擦过档案架,一沓泛黄的照片雪花般飘落。
十七岁沈衔月在旧校运会的领奖台上,接过我侧身递来的矿泉水。
少女腕间的红绳在阳光下灼灼如火。
江槿星的手颤抖着,纸张簌簌落地。
原来我的噩梦,竟是她江家亲手铸就的。
槿星......
江槿星猛然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仅一眼,江槿星就分辨出站在她眼前的是温言澈。
你怎么在这里
语气里,有江槿星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冷漠。
我听你助理说你在这,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槿星,你把他当做我的替身,但你爱上了他。他把你也当做替身,但是他却一点也不爱你。你说,这会不会是你的报应。
在精神病院的某一天早晨,我发现,其实好像也没那么爱你。
温言澈苦笑着,声音低低的。
我要回香港了。再见,江槿星。
温言澈说告别的语气突然上扬,似是终于放下了什么,而后决然地离开了。
独自留下的江槿星跌坐在地下室冰冷的地板上。
扬起的灰尘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升腾,像溺毙在蜂蜜里的金鱼鳞片。
排练厅里,我正在指导新人练习发声。
落地镜映出我挺拔的身影,腕间多了一条红绳。
是苏千夏从沈衔月遗物中找到的。
「其实那天......月月是想跟你告白的。」
下山的路上,苏千夏将被江槿星打断的话说完。
她伸手递给了我一根红绳,是沈衔月从小就带着的红绳。
「阿墨,你应该知道......月月的溺水其实不是意外。」
苏千夏的声音罕见地哽咽。
但当时回应她的,是我的沉默。
想到此,我的手掌紧紧攥成了拳。
记忆如潮水翻涌——十七岁的沈衔月攥着草莓牛奶糖冲我笑,下一秒却被刺目的车灯吞没。
夜幕降临时,我再次独自走进了墓园。
月光为沈衔月的墓碑镀上一层银霜。
我轻轻贴上冰冷的大理石,仿佛触碰少女永远停驻的体温。
我都知道的,月月。
我将额头抵住照片中人的泪痣。
以后,不会再有人能伤害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