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六月末的南城浸润在夏日中,阳光的碎影在油泼路上似星光。
南城花场墓园,我和苏千夏并排站在青石阶前,阳光斜斜地洒在我们的身上。
六年来,我已经数过无数次这里的台阶,三十七级。
我伸手按住左胸口袋。
那里装着一张褪色的学生证——沈衔月的学生证。
C区17排。
我念出记忆中的数字,踉跄着扶住墓碑,看清墓碑上的照片时突然温柔下来。
月月,我们来看你了。
我们还带了你最喜欢的花和你最爱的那家糕点。
我将墓碑前的灰尘擦尽,将手中的百合花束和外婆家的糕点放在墓碑前。
我伸出手指颤抖地抚摸着照片中少女的眼睛,对她述说着自己这些年来的想念。
苏千夏垂在身侧的手忽然攥紧,指尖紧紧嵌入掌心。
她的视线扫过我颤抖的双手,最终停留在墓碑上永远十七岁的少女。
蝉鸣突然尖锐起来,像六年前那个黄昏的警笛。
八年来,我再也没去过水边。
我害怕回忆起任何有关沈衔月死去的记忆。
她的校服口袋里还装着那天早上,我偷偷塞给她的草莓牛奶糖。
那天的栀子花开得比现在更盛,香气混着血腥味在救护车旁盘旋着,久久无法散去。
其实那天......
苏千夏的眸光闪动,别在发上的珍珠发夹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
身后传来草叶窸窣的声音打断了苏千夏的话,我和苏千夏回头望去。
这一瞬间,苏千夏也恍惚了。
苏千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我能够待在江槿星身边六年。
江槿星和沈衔月,真的长的一模一样。
特别是此刻的江槿星,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迎着光走来。
我猛地抓住苏千夏的手腕,刺痛将苏千夏拉回了现实。
你怎么来了。
苏千夏的话也将我拉回了现实,连忙起身挡住江槿星的视线。
江槿星沉默着朝墓碑走来,我的身体挡住了大半墓碑上的内容,她看的不太清楚。
我......
江槿星不知道从何说起,她这些天一直跟着我。
看见我和苏千夏来到墓园,她隐约觉得和沈衔月有关。
沈衔月好像查无此人一般,她什么也查不到,但这个人却真实的存在着,她真的太好奇了,不自觉地就跟了上来。
我没有理她,只是转过身,继续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越过我颤抖的肩膀,她看见黑白照片上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容。
让开！
江槿星的声音裹着盛夏的燥意。
她伸手想要拨开我,却被苏千夏扣住手腕。
别碰！
苏千夏抓着江槿星的手臂,你没资格——
话音未落,我突然起身。
随她吧。
小夏,我们走吧。
我拉过苏千夏,越过江槿星朝山下走去。
苏千夏叹了一口气,见状跟了上去。
江槿星呆呆地看着沈衔月的照片,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唯一不同的,就是少女眼角的那颗泪痣。
她不自觉地伸手触摸着自己的眼角。
居然摸到了一点湿润。
她居然......流泪了
江槿星在沈衔月的墓碑前站了整整一个下午。
下山后,她坐上了回京城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