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的油灯熬到后半夜才灭。
苏隐靠在竹席上,算袋里的龟甲还残留着推演后的余温。
系统光幕在识海翻涌,北荒灵脉的脉络图逐渐清晰——三条地脉在青牛部落下方交汇,像三条沉睡的巨蟒,此刻正随着月光微微震颤。
他捏着半片蚀灵鳞甲,鳞片边缘的倒刺还沾着暗绿毒汁,这是昨日在部落外围捡到的。
结合石虎那条暗红的因果线,他大致猜到蚀灵族的目标:借灵脉之气温养毒术,再通过部落里的内应投毒,削弱青牛部落的抵抗力。
"等灵脉苏醒,他们怕是要动手了。"苏隐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将鳞甲收进算袋。
窗外的虫鸣渐歇,他刚合眼,突然被一阵急如擂鼓的拍门声惊醒。
"阿隐!
阿隐!"李大娘的声音带着哭腔,门板被拍得咚咚响,"快开门呐!
部落里出大事情了!"
苏隐翻身下床,鞋都没穿利落就拉开门闩。
月光下,李大娘的灰布裙沾着草屑,鬓角的白发被夜风吹得乱蓬蓬,布满皱纹的手还保持着拍门的姿势,指节泛着青白。
她见苏隐出来,立刻抓住他的手腕,掌心全是冷汗:"村东头老张家的小子今早开始吐黑水,接着二柱媳妇、三妮子都倒下了!
现在满村都是喊肚子疼的,我刚从翠儿家过来,她那小闺女烧得直说胡话......"
苏隐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跟着李大娘往村东跑,越近越闻见一股腐臭——不是普通的呕吐物,倒像烂在泥里的死蛇。
几个族人蹲在路边,抱着肚子蜷成虾米,额头的汗珠子砸在地上,混着草叶和泥土。
有个年轻汉子正扶着石磨吐,苏隐瞥见他吐出的东西里带着暗紫色黏液,胃里顿时一紧。
"阿隐哥!"翠儿从竹篱笆后扑出来,她的蓝布衫前襟全是湿的,不知是泪水还是孩子的呕吐物,"妞妞烧得连我都不认得了!
你快看看她,求你了......"她拽着苏隐往屋里走,竹床上传来孩子断续的呻吟。
苏隐摸了摸妞妞的额头,烫手得惊人,再翻开她的眼皮——瞳孔周围泛着青灰,像蒙了层毒雾。
他从算袋里摸出半片感知草嚼碎,苦味漫开的瞬间,视线里的因果线再次浮现。
妞妞身上缠着几缕暗绿的线,顺着线往上找,竟穿过村后的老槐林,直往北方蚀灵族的营地延伸。
"是毒。"苏隐压低声音,"不是普通的病,是有人下了慢性毒,借着灵脉苏醒的生气发作了。"
"毒?"围观的族人哗然。
石虎不知何时挤到前面,他的皮甲擦得锃亮,眉头皱成川字:"阿隐,你莫要胡说!
咱们部落向来与人为善,谁会下这等狠手?"
苏隐没接话。
他注意到石虎的眼神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缩在角落的石豹身上——那小子昨天被蚀灵族的毒箭擦伤,现在手臂上的绷带还渗着黄水。
"让开让开!"一道清亮的男声从人群外传来。
众人回头,见个穿青布衫的男子挤进来,腰间挂着个朱漆药囊,发间别着根褪色的药锄。
他扫了眼妞妞的症状,立刻从药囊里掏出个青瓷瓶:"这是我新制的解毒散,专门治山岚瘴毒的。"说着倒出些淡褐色药粉,用温水调开,喂给妞妞。
药粉刚喂下,妞妞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更多紫黑色黏液。
翠儿吓得尖叫,那医者却不慌不忙:"这是毒发的正常反应,再喂一次就好。"
苏隐盯着他的手。
医者倒药粉时,袖口滑开一道半寸长的口子,露出里面绣着的青蛇图腾——和蚀灵族战士臂章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位先生是?"苏隐上前一步,挡住医者的手。
"在下云游医者周清。"医者抬头,眼角的笑纹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和,"昨日在山脚下歇脚,听见贵部落有疫,特来搭把手。"他的声音很稳,但苏隐注意到他摸药瓶的指尖在微微发抖,"小友可是不信在下的医术?"
"哪能呢。"苏隐退后半步,袖中算袋里的龟甲突然发烫——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异常因果线·周清与蚀灵族营地存在强关联】。
他垂眼看向妞妞,孩子的呼吸更弱了,而周清的药粉里,正飘出一缕若有若无的腥气,和蚀灵鳞甲上的毒味如出一辙。
"翠儿,把孩子抱到我屋里去。"苏隐突然开口,"我那有从南边带回来的艾草,先熏着去去寒。"他接过妞妞,余光瞥见周清的脸色瞬间绷紧,又迅速堆起笑:"也好,小友若有需要,我就在村头老槐树下支着药摊。"
苏隐抱着孩子往草屋走,经过老槐树时,他看见周清正蹲在药摊后,指尖蘸着水在泥地上画些歪扭的符号——那不是药方,倒像是某种蚀灵族的毒咒。
风掠过他的衣角,苏隐闻到一阵甜腻的腥气,和妞妞吐出的紫黑黏液一个味道。
夜幕降临时,苏隐坐在草屋门槛上,算袋里的龟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望着村头老槐树下那点若明若暗的火光——周清的药摊还没收,影影绰绰能看见他在摆弄什么。
系统光幕在识海展开,周清的因果线像条毒蛇,从青牛部落直穿进蚀灵族的毒雾里。
"看来这场瘟疫,远没表面上那么简单。"苏隐捏紧算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望着周清的影子,嘴角勾起一丝冷硬的弧度——既然有人敢在他的局里动手,那便让他看看,谁才是这盘棋的执棋人。
月上中天时,苏隐的草屋窗纸透出一线微光。
他将最后半块艾草饼塞进陶瓮,抬头望了眼挂在梁上的铜铃——那是他用蚀灵鳞甲磨成的粉末混着朱砂画的阵眼,稍有异动便会轻响。
竹席下的龟甲突然发烫,他屈指一叩,龟背的裂纹在月光下泛出幽蓝。
系统光幕里,周清的因果线正像条被踩了尾巴的毒蛇,在老槐树下扭曲成一团。
苏隐将算袋往腰间一系,推门时特意让门轴发出吱呀轻响——他要让某些人知道,他这算师今夜没睡。
老槐树下的药摊还亮着盏防风灯,周清正背对着他往药罐里撒粉末。
苏隐缩在柴堆后,借着风里飘来的药气眯起眼——那气味比白天更甜腻,混着股腐鼠般的腥。
他摸出半片感知草嚼碎,视线里周清的袖口闪过青蛇图腾的暗纹,而药罐里的紫烟正凝成细小的蛇形,蜿蜒着往村东方向钻。
"爹,那小子今晚怎么没睡?"
石豹的声音从药摊后传来,苏隐的后背瞬间绷紧。
他贴着柴堆缓缓移动,透过篱笆缝隙看见石虎正从阴影里走出来,皮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石豹扶着受伤的手臂,绷带渗出的黄水在地上洇出暗斑:"要不是您让周先生下慢毒,我早带人把他揍成猪头了!
现在倒好,那小崽子还敢跟周先生抢病人......"
"蠢货。"石虎甩了石豹一记耳光,声音像淬了冰,"你当蚀灵族的毒是随便用的?
他们要借灵脉温毒,咱们要借瘟疫除苏隐。
等族人把怨气全撒在他身上,还怕他翻出天去?"他瞥了眼药摊前的周清,"周先生的药里加了引毒散,现在看着像解毒,明早病人吐得更狠——到时候苏隐治不好,咱们再站出来主持公道......"
苏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终于明白石虎的算计:先借蚀灵族的毒制造瘟疫,再让周清假意施救却加重病情,把治不好的责任推到他头上,最后以"稳定族心"为由夺取算师之位。
而石豹被蚀灵毒箭所伤,怕是早成了石虎与外族勾结的凭证。
药罐里突然发出"啵"的一声,周清慌忙转身,却只看见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晃。
苏隐退到柴堆后,算袋里的龟甲已灼得发烫。
系统提示音接连炸响:【检测到关键阴谋·石虎联合蚀灵族制造瘟疫,意图陷害宿主】【触发推演任务·揭露阴谋,奖励:地脉图残卷(北荒段)】
他摸出怀里的青铜算筹,在泥地上画了个简易的困阵——用灵脉之气为引,借月光锁定周清身上的毒咒。
只要周清再往药里加毒,阵眼就会将毒雾凝成实体,成为铁证。
天刚蒙蒙亮,村头就炸开了哭嚎。
翠儿抱着妞妞冲过来时,苏隐正蹲在药摊前,脚边放着个敞口的陶碗。
碗里浮着条半透明的小蛇,正是昨夜周清药罐里飘出的毒雾所凝。
"阿隐哥!
妞妞又吐了!"翠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可妞妞的额头却比昨夜凉了些。
苏隐接过孩子,指尖按在她腕间——脉搏虽弱,却没了先前的滞涩。
他冲翠儿使了个眼色,高声道:"莫慌,我昨夜用艾草熏了半宿,毒已去了三分。"
"好个去了三分!"石虎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他扒开众人,皮甲擦得锃亮,"我刚去看了二柱媳妇,吐得比昨夜还凶!
苏隐,你口口声声说会治瘟疫,现在倒让病情更重了?"
"是么?"苏隐弯腰捡起陶碗,"那石长老不妨看看周先生的药里有什么。"他将碗举高,小蛇在晨光里泛着幽蓝,"这是蚀灵族的引毒散,专门让慢性毒发作得更狠。
周先生不是来治病的,是来催命的!"
人群哗然。
周清的脸瞬间煞白,他后退两步撞翻药摊,药瓶滚了满地。
苏隐眼尖地瞥见他袖中滑落的青蛇臂章,弯腰捡起时故意提高声音:"这图腾,和蚀灵族战士的臂章一模一样。
石长老,您说咱们部落与人为善,可这位周先生,怕是和蚀灵族熟得很哪。"
石虎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扫了眼石豹,那小子正死死攥着手臂上的绷带,指节泛白。
苏隐趁热打铁,从算袋里摸出半片蚀灵鳞甲:"昨日我在部落外围捡到这个,上面的毒和病人们吐的紫液一样。
石豹的伤,怕也是蚀灵族的毒箭所伤吧?"
石豹猛地抬头,眼里的慌乱再也藏不住。
石虎的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人群里突然传来惊呼:"看!
二柱媳妇不吐了!"
众人转头,只见二柱扶着媳妇从屋里走出来,妇人虽然虚弱,却不再呕吐。
苏隐笑了:"我昨夜在村东灵脉处设了净毒阵,引地脉清气冲刷毒气。
周先生的引毒散虽能催发毒性,却催不过地脉的生气。"他看向石虎,"石长老若不信,不妨让人去周先生的药囊里搜搜——蚀灵族的毒粉,该还剩不少吧?"
几个年轻勇士立刻冲上去,从周清的药囊里翻出个乌木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包暗绿粉末。
周清瘫坐在地,嘴里嘟囔着"不关我事,是石长老让我......"
"住口!"石虎暴喝一声,可已经晚了。
族人们的目光像刀子般扎在他身上,李大娘颤巍巍地指着他:"怪不得你总说苏隐胡言乱语,合着你早和外族勾结!"
"把他们绑了!"沐风吼了一嗓子,几个勇士立刻冲上去按住石虎父子。
石豹拼命挣扎,绷带崩开,露出臂上青紫色的蛇形疤痕——正是蚀灵族的毒印。
翠儿突然跪下来,把妞妞往苏隐怀里一塞:"阿隐哥,是我蠢,差点信了他们的鬼话......"其他族人也跟着跪下,此起彼伏的"算师"声像潮水般涌来。
苏隐望着怀里沉睡的妞妞,她的睫毛上还沾着泪,却终于有了血色。
夜色再次降临时,苏隐坐在草屋门槛上,算袋里的地脉图残卷散发着温热。
远处传来看守的吆喝,石虎父子被关在柴房里,石豹的骂声偶尔穿透夜色:"苏隐,你等着!
等蚀灵族的大部队来了......"
苏隐的手指轻轻抚过地脉图上的三条灵脉。
系统光幕里,新的因果线正在生成,像三条苏醒的巨蟒,朝着北方蚀灵族的营地蜿蜒而去。
他抬头望向夜空,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半张脸,风里隐约传来狼嚎——这场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