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宿舍训练场两点一线,根本没空应付沈成钢。
直到高考前一天,天还没亮,我就背着行李悄悄出了宿舍。
李梅非要送我,被我按了回去：
别惊动其他人,我考完就回来。
刚走到大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暗叫不好,果然听见沈成钢的声音：青青！
他小跑着追上来,外套都没穿好,歪歪扭扭的。
晨光里,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他喘着气问：这么早要去哪儿啊等晚点,我送你吧
我随口应付一句：不用,县城办点事而已,去了就回来了。
这么急啊。他突然伸手拉住我的背包带,往里揣了两个热乎的馍馍,那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我没应声,转身就走。
走出老远回头,他还站在原地,朝我用力挥手。
考场设在县一中,我提前一天去熟悉环境。
晚上住在招待所,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又做了套题。
三天考试结束,我回到团里时,沈成钢果然第一个迎上来。
青青！事情办完了
嗯。
我绕过他往宿舍走,他又小跑着跟上：
那个......文工团下周有演出,我给你留了最好的位置。
我头也不回地打断他：
没空。
这样的对话重复了无数次。
他找各种借口接近我——
送水果、问训练计划、借书......
我用最简短的回答打发他,就像很久以前他对我那样。
直到那天下午,团里突然炸开了锅。
李梅举着封信冲进训练场,声音都在发抖：
班长！录取通知书！清华！
整个团的人都围了上来。
我接过那封烫金的信封,手指微微发抖。
一群人围着我欢呼雀跃,作势要把我抛起来：
班长也太厉害了！这不得请我们大吃一顿！
哇,什么事这么热闹啊
突然之间,沈成钢的声音插了进来。
他拨开人群走到我面前,脸上还带着笑：你们在......
话没说完,他看清了我手里的东西,笑容瞬间凝固。
这是......录取通知书
我点点头,把通知书稳妥放进包里。
他的眼眶突然红了,一步一步向我走近：
所以那天你说你去县里......其实是去参加高考的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
他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情绪骤然崩溃：
为什么要瞒着我！
陈青青,我是做错了什么事吗你为什么现在对我这么冷淡又为什么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难道......他后知后觉,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难道是为了躲我
周围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看着我们。
看着他这副歇斯底里的样子,我平静叹了口气：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你了,想离你远点。
他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嘴唇颤抖着抽噎半天：
可我是为了你才想留在基层的......
他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掉,可我始终无动于衷,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为他擦干眼泪。
没必要为了谁,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人生是你自己的。
大概没想到我会是这种态度。
沈成钢看了我半晌,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而我一下都没有追。
有些错误的人,错误的事,早就该从一开始就做个了断了。
我如愿迈进了清华的校门,但也没有忘记心中最初的梦想。
在校期间我努力攻读专业内容,并且在毕业后就将简历投回了我们团。
时隔几年,我又成了团里的新兵蛋子。
再见面,李梅抱着我不肯撒手,双眼热泪盈眶,比我走的那天情绪还要激动。
我笑着将从北京带回来的特产塞到她怀里：
哭什么哭,丢人！走,晚上请你们吃饭去,把团长叫着一起,我还欠她一顿呢！
于是我们几个又像很久以前那样,吃吃喝喝玩到了大天亮。
席间,团长跟我提到了沈成钢。
她说他在我走后也发了奋的读书,想跟我考到一个地方去。
但是缺少点天资,考了几次也没成。
柳莺说想跟他结婚了,他本来没想答应的。
但看我这么长时间也没回来一次,就心灰意冷放弃了。
只不过两人的婚姻生活也实在算不上美满。
沈成钢常常埋怨柳莺,说当年要不是她横在我们两个之间,我又怎么会一气之下不要他。
我笑了笑,还真是熟悉的一套说辞啊。
后来又听说,两个人天天吵天天闹,还有一次大打出手。
这在军纪严明的部队可是大忌,于是两人双双被开除,现在一起搬到邻县去了,没人知道消息。
我用肉将嘴巴塞满,又给团长和李梅她们各自夹了两大筷子,朝几人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难得重聚,不提他们这些糟心事。
今天,咱们就为我重获新生干杯！
行！干杯！
几人齐齐举杯,什么沈成钢柳莺全都被我忘在了脑后。
从今天起,我就只是陈青青。
一个经历过一次生死后,终于明白爱谁都没有爱自己重要的陈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