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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在走进澄阳酒肆门口之际,顾少伦整了整衣衫,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应当注意的重要细节问题在脑海里掠过了一遍之后,定了定心神,方才迈步向前。
昨天,何远亲自给他易了容:先在他嘴角贴了两撇小胡子,又用药膏在他脸庞上涂涂抹抹了一番,弄出几道皱纹和两坨肥腮。眨眼之间,顾少伦就从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变成了一个颇具威仪的中年官员,和那个屈从礼的相貌相似至极,简直有如大变活人。
从现在起,你就要把自己当成是工部员外郎屈从礼了。何远又递给他几枚炮仗似的东西,这是神机营特制的流星火炮,你只要到了丽影别院就找机会向天抛射——我们看见烟花后便会火速赶到!
最后,他们还带顾少伦到锦衣卫狱中和屈从礼同处了一天时间,让他尽量熟悉屈从礼的言行习惯。直到顾少伦自己感觉七七八八差不多了,何远、白清卓才让他到三才巷这边展开了行动。
进了酒肆,里边人来人往,生意还比较红火。顾少伦手里握着那块日字纹圆铜牌,它是屈从礼用来交易升仙丸的信物,自己装出屈从礼平时大摇大摆的模样,大大咧咧地走到柜台前,向那掌柜问道:今天你们店里的‘乌鸡山参汤’没涨价吧
这一句暗语入耳,那掌柜颇为警觉地瞧了瞧他掌中的圆铜牌,又看了看他身后无人咬尾,这才不慌不忙地翻开面前账册的后半部,找到那块壬字号日字纹铜牌标记对应的屈从礼体貌图像,对着眼前这个中年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觉得是同一个人,便喊来一个店小二:带这个客官去乙字号单间。
顾少伦心底暗喜,跟着店小二转身就走——突然,掌柜在他身后猛喝了一声:且慢!
顾少伦心弦一紧,暗暗提足了真劲,表面上却若无其事,冷冷地回过头来:你又有何事
掌柜脸上不挂一丝表情:今日过后,到九月十九日为止,店里将不再做这道‘乌鸡山参汤’了。客官,您今天最好多喝一点儿。
好的,好的。顾少伦心弦一松,满口应承着。
乙字号单间的房门被紧紧关上,那店小二一脸谄笑,凑近过来问道:这位客官确是面熟。您不知道,今天掌柜堵了好几个人的来路,都是觉得他们有些面生。
顾少伦把一块碎银丢给了他:快快上菜!休要废话!本座已是心痒难耐了!
那店小二接过碎银,笑嘻嘻地又问:客官是吃‘水菜’还是‘旱菜’
顾少伦懂得这是江湖上的黑话——水菜是指走暗路,旱菜是指走明路。看来屈从礼交代得没错:澄阳酒肆只是客户中转站,另有一明一暗两条途径通往那座神秘的丽影别院。
于是,他哼了一声,冷冷道:你还不晓得我往日的规矩我是官身,当然要吃旱菜嘛!
店小二却摇了摇头,附耳过来低声讲道:客官,这几日最好不要吃旱菜,外面各个街巷盘查得紧,您又是官身,人多眼杂的。小人建议您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吃水菜。
顾少伦脸上不露声色,只道:你考虑得不错。外边大典召开在即,岗哨是添了不少。但水菜我平日吃得少,没问题吧
店小二嘻嘻一笑:一吃水菜,包管您似神仙般云里来雾里去,谁也察觉不了。
顾少伦瞧他不似设局做套的样子,这才点了点头。
店小二立刻将房间里的餐桌拉了开去,现出底下的地板来。他又俯下身去,抠住地板上一个拉环使劲往上一拉,两块柏木地板被他拉了起来,下边赫然露出一个地道的入口。
您下去依老路到那边的棺材铺,他们会从暗路和往常一样带您去买乌鸡山参汤的。店小二指了指那地道入口,我记得您以前也似吃过一两次水菜的,无须担心。
顾少伦这才明白,原来这地道是通往三才巷巷尾上的棺材铺!
他也不多言,钻入地道之后,便听得上边店小二将地板盖上。而这地道里不宽不窄,仅容两人并肩而过——两侧石壁上还点着灯烛,倒也不显黑暗。
顾少伦走到地道尽头,只见一段石梯往上通去,上面也是有地板扣盖着的。他抬手在地板上敲了几下,笃笃有声。
吱呀一响,地板随即从上边被人拉了起来——他眼前一亮,探出头去,果然是到了棺材铺的内堂。
一个力夫打扮的中年汉子上前,查验了他的日字纹圆铜牌后,便指着旁边一口空棺材,吩咐道:去那里边躺着,我们马上抬你出去。
一瞬间,顾少伦明白过来——难怪先前罗乞泰他们一跟踪到三才巷,无论是在澄阳酒肆,还是那家保生药店,或是陈记羊肉馆等,那个包天符都会凭空消失!因为整条巷子里的店铺,可能都是幕后势力的暗哨!而包天符也能在罗乞泰等人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遁身而出!
他心念一定,径自进了那口空棺材仰面躺下。棺盖合拢过来,顾少伦眼前一黑,在棺材里忽觉身躯一飘,然后连人带棺就被人抬了出去。
顾少伦也并不慌张。临来之前,何远已经让他做了万全之备——他给了顾少伦一小袋无色无味却含有淡淡异香的奇特药粉,它撒在地上普通人根本看不见,但锦衣卫中有一个外号为神鼻子的高手却能嗅到那药粉极淡的香味,并随之一路追踪而来。
于是,顾少伦在黑暗中竖起中指,运足内劲,在棺材底板上缓缓一戳,就像插进豆腐块一样,无声无息地贯穿出一个小孔来。然后,每隔半盏茶的工夫,他就从这小小的孔洞中往沿途地面上撒出一点儿药粉。
同时,他也没有失了戒备,一直暗暗用自己敏锐过人的耳力倾听着棺材外的声响动静。
大约过了两三刻钟,他所在的棺材又突然被搬放到了一辆马车上面。然后咣当咣当几声响过,又有几具棺材压在了自己所在的棺材上面。接着,马车就开始向前平平稳稳地行驶而去。
没多久,似乎是到了一处城门,一个守卒过来在询问什么。他在棺里听得那马车上的马夫头儿上前解释道:军爷,这些空棺材都是顺天府庶政署送到西郊乱石岗义庄那里去的。您看,这是庶政署的签押文牒。
京师城门的规矩通常是严进宽出,又加上此事有官衙文笺为据,那守卒便随意掀开顾少伦上边的空棺盖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异常,也就放行了。
棺中的顾少伦听到外面的喧闹之声越来越稀、越来越低,显然是这马车离京师也越来越远了。他这时候再也撒不出那药粉,只得强忍住心底的焦虑之情,然后伺机而动。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后,马车蓦然一停。身在棺内的顾少伦顿时已然明白,自己终于抵达那个传说中神秘异常的丽影别院了。
东霖院的阁室里,药香袅袅,白清卓和凌兰却未曾外出捕谍,而是居宅留守。
依着方窗,白清卓一边喝着药汤,一边观赏着掌中一块圆润润的辟邪木符。此符牌是由浅白色的新鲜松木雕刻而成,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馨香,材质甚是奇特。符牌正面的貔貅图像活灵活现,头角峥嵘,翼尾飞扬,气势十足。而符牌背面的惟道独尊、符有金光、罩护吾身十二个篆字更是写得龙盘虬舞,颇具雄豪之气。
凌兰在旁边向他介绍道:师兄,这是我昨日傍晚去天星观帮您求来的辟邪护身符。他们都说它是由泰山顶上的五大夫之松的松木制成的,上通神灵、下达幽冥,灵验得很!
看来这一次从礼部流到市面上的泰山松还真不少啊!白清卓瞧着这辟邪松木符,看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凌兰,小兰,这一块符牌怕是价值不菲吧你真是太破费了。
半两银子买一块,确是价值不菲。凌兰微一点头,又扬声说道,不过,只要能够真的保得二师兄你平安无事,花再多的钱我也要给你买来!
我在你的近身保护之下,哪里用得着这辟邪护身符白清卓浅浅一笑,将这块松木符牌放到了桌上,倒是少伦,他经常在外面赴汤蹈火、出生入死的——他才应该佩上这五大夫之松做的灵符!
凌兰瞅着窗外,语气有些迷离:也是,我也该给他买一块。而今他一个人深入虎穴,虽然武艺高强,但万一突发事变,他也是双拳难敌四脚啊……
你放心——我把护身至宝金鳞软甲还给了他,对方就是有火绳枪射击也不怕。白清卓向她安慰道。
凌兰回过头来看着他:二师兄,这一次你怎么不亲临一线去指挥他们捕谍查案啊你从来都是身先士卒的……
白清卓的眼色微微掠过一丝波动:昨天我们讨论过了,何远、李井方、罗乞泰他们的谋划已经是十分周密了——我去不去前线,效果都是一样的。而且,如果遇到各方混战的场面,我一介羸弱病夫之身,还会拖累他们的。
凌兰柳眉一竖:现场有我保护你,你绝对安全。
白清卓莞尔一笑:你怕我没上前线就得不到功劳吗罢了。这一次查找丽影别院还是交给何远、少伦他们去办吧。他忽又顿了一顿,目光飘了开来,幽然说道:有些真相,还是由他们带回来比较好。
凌兰瞧了瞧他的神情,忽然觉得二师兄今天似乎是有些奇奇怪怪的。
白清卓又拿起了那块辟邪松木符在掌心里缓缓摩挲着:要相信何远,相信罗乞泰,也要相信少伦。他们今夜一定能捕尽奸贼、建立奇功。
凌兰微微笑道:多谢二师兄宽慰。如果他们今夜能捕尽奸贼、建立奇功就太好了!
是啊!我们最多等到午门献俘大典一结束,就要回南兵营了。白清卓也流露出一丝深深的兴奋,又向凌兰讲道,不过,在离开京师之前,你的事情,我还放心不下。我希望你妥善解决。
凌兰讶然道:我有什么事情需要解决
白清卓直直地问她:顾少伦、何远、方宝棠,你决定选哪一个
师兄!凌兰微微侧开了脸:真的要回答吗
白清卓一字一缓地说道:非回答不可。
凌兰的眼神灰暗了一下:我可以选择另外的人吗
白清卓的声音硬得就像铁石一般:作为你的兄长,这三个人是我能给出建议的最好人选。
凌兰也知道这是白清卓在向她做出最后的决断了。虽然明白这个结果不可逆转,但她还是感到了一阵莫名的伤心,两行清泪从腮边而下。直盯着白清卓掌中那块辟邪松木符,她沉静了下来。
而白清卓却只能硬起心肠,逼她放下最后一丝幻想。
许久过后,凌兰沉沉答道:方公子和我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现今因报恩之心和我交往,将来终究会回归本心的。而且,我也不喜欢他。
白清卓瞧着她发髻上那支水灵珠金钗,叹了一口气:你若是嫁入方家,那便是踏进了高门华族。你将来会做诰命夫人的。你不好好考虑一下
你和方家小姐很合适,但不等于我和方家公子也合适。凌兰再次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么,就是何远和顾少伦了。他俩都是武学奇才,只不过顾少伦外精明而内浑厚;何远外冷峻而内侠义。你想怎么选
凌兰双眉斜斜上扬:他俩我都还比较中意,何可而顾亦可。
如果你非要选一个不可呢白清卓单刀直入。
如果二师兄你留在喜峰口,我就和顾少伦结合;如果二师兄你进京任职,我就和何远在一起。凌兰毅然答道。
傻师妹!你可不能这么想——你要想他俩当中哪一个更适合你!白清卓眼眶一热,但还是冷冷硬硬地说道,你二师兄将来或许既不在喜峰口,也不会在京师,而是退隐江湖了呢!
那我也要和你做邻居保护你呀!
小兰,那时我身边可能已经有人替你守护我了呀!
方宝芹对武功一点儿不会。凌兰摇了摇头,你俩吟诗作赋就能代替煮饭炒菜、上山下海了
白清卓哈哈一笑:我不是还有三眼神铳吗你只说你最后选择哪一个吧!
凌兰只好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的远方:那我还是选顾少伦吧。他的脾性,我更了解一些,也容易压得住他。
白清卓一听,愣住了。他想起了大师兄林映夕一直看向顾少伦的那两道特别的眼神和对他格外热络的善意——大师兄真乃神人也!原来他也早就料准了小师妹将来一定会选择顾少伦!
从空棺里起身出来,顾少伦游目四顾,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所庄园的后花园里。
这所庄园位于山坳之内,周围皆有重重树荫笼罩萦绕,果然极是隐蔽。
一个家丁过来,让顾少伦戴上面巾,引领他来到了前厅。那里已然坐了二三十个和顾少伦一样的蒙面宾客,个个容貌难辨,而腰间都悬挂着和顾少伦所佩的一模一样的日字纹圆牌,只不过是金、银、铜、锡材质不同。
厅室四周,则有一队队家丁各守一角,监视全场。其中为首的是一个锦衫蒙面人,双目寒光凛凛,不时地在场中来回巡察着。顾少伦瞧着他们暗暗忖度,察觉他们中间大多数人的身手功力都只是悍夫之材,倒也不难对付。一念及此,他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终于难得地放松下来。
除开这些家丁守卫之外,厅堂里到处穿梭着容色照人的美女,个个风情万种,媚态撩人。顾少伦看在眼里,心底暗想:这个庄园号称丽影别院,确也名副其实,诚然是天下男子追香逐玉的销魂窟。
美女们各自端着一个放有升仙丸的托盘。她们身边的蒙面宾客若是感到满意,就会往所选美女的手上托盘里放上一块至少拳头般大小的银锭,然后连着美女一起揽入怀中玩耍。那美女则服侍着他一边服食升仙丸,一边任他为所欲为,宣泄情欲。
顾少伦也依着他们的规矩交出了五十两银子,这才获准到那些蒙面来宾的席间坐下。他左顾右盼,装出一副色眯眯的模样,看似在挑选自己中意的美女,而实则在细细观察场内的动静。
其间,一个胖得像一头肥猪的蒙面来宾忽然大喊道:时间差不多了,快请仙子出来献舞赐药吧!
然后,其他宾客也纷纷哄然而呼。为首的那个锦衫蒙面人眉头皱了一下,却也并未多言。
终于,在一派笙箫之音中,厅堂最深处一幕珠帘徐徐拉开,一位顾盼流光、步步生莲的蒙面红衣女子飘然而出,轻轻笑道:有劳诸君久候了!声音甜美至极,令人闻之如聆仙乐。
在来宾们贪婪迷乱的目光中,那红衣女子已是徐徐抬起纤纤玉手,用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揭开了覆面的青纱,露出了如花似玉的娇容和一双秋水莹莹的瞳眸,那种亦喜亦嗔、似浅还深的悠悠风情,更是令人目眩垂涎。
顾少伦一见,隐隐辨出她的眼底神光湛然,显然是一个极高强的内家高手。他心头咯噔一动:莫非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千面仙子吗
他自知不可久待,于是起身找了一个出恭的借口,离开了厅堂。走到回廊转角处,他一指伸出迅如闪电,一下点昏了前边引路的侍女,然后纵身跳到一座假山顶上。
乘着夜黑风高,他从胸口处掏出了那根炮仗,正是何远交给他的流星火炮。他又取出一个火折子,迎风一晃,燃了起来,顺手往火炮引线上点去。
只听砰的一声爆响,一道光焰直冲上天,在半空中散射成一串流星!光芒之盛,竟照得方圆数十丈内亮若白昼!而且,流星闪过,仍有一团焰云定在半空,闪闪亮亮,历久不逝,一直指引着人们追寻而来的视线。
流星火炮一爆开,丽影别院里里外外立刻便似炸了油锅一般沸腾起来。
顾少伦冷冷一笑,身形一掠,从假山顶上飞跃而下,反倒是冲进了厅堂,大声喊叫起来:糟啦!糟啦!他们准备杀人灭口啦!大家快逃啊!
一听到他这样的大呼小叫,在场的蒙面宾客们顿时就如捅了马蜂窝一般乱了起来。有脱口大骂的,有指指戳戳的,有爬到桌底躲闪的,有甩手便跑的,也有吓得滚作一团的……家丁们纷纷上前阻拦劝说,甚至拳脚相加,也依然控制不住局面。
在混乱之中,那锦衫蒙面人瞧见顾少伦这个始作俑者心头又气又恼,一跃之间便向他飞纵而至,当胸就是一掌劈去:你是何人为何捣乱
顾少伦身形一闪,巧妙地避了开去,也不与他多言,只嘻嘻笑道:来啊!来啊!你们来抓我啊!
锦衫蒙面人气得火冒三丈,马上双手向前一挥,他的那些家丁随即纷纷抽出长刀朝顾少伦杀了上来。
顾少伦身处重重包围之中,却是满面含笑,意态从容至极。他左手一拂,便打在某人脸上,那人立刻直跌而出;右手一拍,又击在另一人肩上,直把他拍入地底之下;右腿一伸,几个人被踢得飞滚开去;左腿一勾,又有几人号叫着跳出了圈外。
锦衫蒙面人见他处处占得上风,而自己的手下更是连他的衣角也挨不着分毫,不禁急得连连嘶啸。
千面仙子在一旁远远瞧着,见顾少伦似是江湖出身,心念一转,身形宛若一缕青烟翩然飞来,落在顾少伦面前。众家丁纷纷退开一边。
她看上去双眸凝霜,冷冷言道:是哪一位江湖朋友居然连我炎阳宫的生意也要捣乱
顾少伦为了拖延时间,只得将错就错,嘻嘻笑道:果然是炎阳宫在这里装神弄鬼。你们在京师可不能独占升仙丸的生意!也分一碗油水给我们,如何
千面仙子听他是武林帮派人士,倒是微微放下心来,阴阴一笑:这盘子碟子都在这里放着,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抢得到了!说着已是将长袖一卷,朝他隔空虚一拂。
只听得嘶嘶锐啸之声大作,千缕寒光从她袖底一泻而出,如同一支支无形的利箭一般向顾少伦攒射而来。
顾少伦大吃一惊,身形疾速向后悬空倒翻而出,同时双手前伸,运起独门弹指神功,将一枚流星火炮弹射而出,震得那缕缕寒光四散飞开,钉在四下里柱梁墙壁之上——竟是一根根钢针。
一指回天周郎顾千面仙子顿时反应过来,你竟是苏州顾氏的人!说着,她玉手一探,便要来抓顾少伦的面巾。
顾少伦脚下一溜,似幻影般闪了开去,口中仍是嘻嘻哈哈地说道:原来你们打着炎阳宫的幌子,却做着卖国害人的勾当!你们这鬼生意,我们不要也罢!
千面仙子若有所悟,瞪向了锦衫蒙面人:他是明国朝廷的人!还不快撤!
锦衫蒙面人正自犹豫,一个守门家丁跌了进来,大声叫道:糟了!外边有大队官兵和高手杀过来了!
千面仙子又是唰地一袖甩出逼退了顾少伦,向锦衫蒙面人怒叱道:马上放火!把所有的库房都放火烧了!这里的所有武士都火速分散撤退!
锦衫蒙面人冷哼道:我们还有火绳枪,只要用三段射击法……
滚!你想引来明军神机营的围攻吗千面仙子狠狠剜了他一眼,我只说最后一次,放火烧起来后,所有的武士必须全部撤退!
锦衫蒙面人不敢再有异议,只得领命照办而去。
顾少伦一见,便要去追他——不料千面仙子长袖一抖,似金龙交剪一般横扫而至,挟着呼呼劲风,硬是将他拦了下来。
顾少伦纵身而起,指掌连挥,快如闪电,疾若狂风,瞬间攻出了八九招。
而千面仙子衣袂飘飞,身如轻絮穿花一般,纵横于顾少伦的指风掌影之中,并不时施以种种还击。
他俩一交上手,立时看得旁人眼花缭乱。
就在此时,厅门处人声乍沸,又见一阵人影闪动,拼杀得浑身沥血的何远挥刀直砍进来,兀自大喊:
顾少侠!不要放走了这妖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九月十四深夜丽影别院之战,何远、顾少伦、李井方、王七三、罗乞泰等人大获全胜。捣毁倭国奸细窝点一处,现场缴获升仙丸二百余箱,三十三名通倭买毒的官绅及一批炎阳宫门徒当场被擒,只有贼首千面仙子携一部分余孽落荒而逃。
次日中午,朱翊钧获奏后龙颜大悦,即刻公开颁旨行赏:司礼监掌印太监张诚运筹有功,奖赏黄金五百两;锦衣卫何远破案有功,蓟镇官吏顾少伦协助擒贼有功,就地连升两级,奖白银三百两;蓟镇南兵营参将白清卓举贤有功,奖白银五百两;参与作战的辽东镇东霖院、兵部暗卫队人员,以及京师丐户罗乞泰等义民均从旁襄助有功,每人赏银一百两。
同时,丽影别院一案告破,也昭示着大明朝人才济济、恩威天纵,午门献俘大典必将顺利举行,一切情势皆在朝廷的有力掌控之中。
据说张诚公公显得比谁都更加高兴,直接将五百两黄金分给了锦衣卫十三个太保,也就是包括何远在内的十三个干儿子。
而白清卓则是其中表现得最为平静的一个,当他后来得知顾少伦、何远联手之下还是让千面仙子逃之夭夭了,不禁长叹了一声:天也!
这两个字,令正在他面前吹嘘得天花乱坠的顾少伦、何远二人听得心头一跳,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