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军史小说 > 寒门书童:高中状元,你们卖我妹妹? > 第7章  卖身钱也抢,全家都是狼心狗肺!
天刚蒙蒙亮,东边的天空才泛起一丝鱼肚白。
陈平川一家就都起来了。
罗氏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件衣裳。
虽然也打了好几个补丁,颜色也洗得发旧,但却是家里相对最整齐干净的一件。
她仔细地帮陈平川换上。
一家人围坐在昏暗的堂屋里。
桌上摆着简单的早饭。
他们看着陈平川小口小口地吃着,谁也没有说话。
连一向活泼好动的陈平玉,此刻也异常乖巧。
她只是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一会儿看看沉默不语的哥哥。
一会儿看看愁容满面的爹娘。
她的小手,自始至终都紧紧地拉着陈平川的衣角,仿佛一松开,哥哥就会消失不见。
早饭吃完了。
时候也差不多了。
陈平川站起身。
罗氏也跟着猛地站了起来。
她一把拉住儿子的胳膊,将他拽到门边,声音颤抖。
“儿啊,你听娘说。”
“那张家是大户人家,门槛高,里面的人心眼也多,弯弯绕绕的,不比咱们这些庄户人家简单。”
“你做事的时候,凡事多留个心眼,别傻乎乎地什么都信。”
“那位小少爷,他若是待你好,那自然是你的福分,也是咱们家的万幸。”
“可他若是……若是个被惯坏了的,骄纵蛮横,不知好歹的混不吝……”
罗氏的声音顿了顿,眼圈瞬间就红了。
“你……你千万莫要跟他硬顶,知道吗?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吃亏的还是你!”
“凡事多看,多听,少说。嘴巴放甜一点,手脚勤快点,让人家抓不住你的错处。”
“还有,遇事千万莫要慌张,先在心里头仔仔细细琢磨清楚了,再开口,再动手。”
“保全自个儿,才是最要紧的,你听见没有?”
罗氏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带上了浓重的哭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万一……万一你在那张家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她的声音哽咽起来:“你就想法子……想法子捎个信回来……”
“娘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不要,倾家荡产,也……也一定去把你接回来!”
话未说完,罗氏再也忍不住。
她猛地捂住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泣不成声。
这个坚强的女人,此刻脆弱得像风中的残烛。
陈平川伸出小手,擦去罗氏的眼泪。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用稚嫩的声音安慰母亲:“放心吧,娘。”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孩儿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您和爹担心的。”
千叮咛万嘱咐,一家三口才依依不舍地将陈平川送到了院门口。
寒风似乎都带上了三分萧瑟。
大房的窗户,“吱呀”一声被推开半扇。
大伯母探出个脑袋,伸长了脖子,眼珠子滴溜溜地朝着这边张望。
三房那边,王氏正端着一盆洗脸水准备泼出门,瞧见这阵仗,脚步骤然顿住。
他们都注意到了。
陈平川这小子,今天竟然没牵那头瘦牛!
身上还换了件平日里过年都未必舍得穿的“体面”衣裳,虽然依旧打着补丁,却浆洗得干净。
这反常的举动,让他们心里很好奇。
“哎哟喂,这不是平川大侄子吗?”
大伯母那标志性的大嗓门骤然响起,故意拔高了音调,确保能传进正房陈老太爷两口子的耳朵里。
“今儿个这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啦?不去放牛,倒穿得人模狗样的,这是要上哪儿玩去呀?”
话音刚落,正房那块洗得发白的门帘猛地一掀。
陈老太太如同出笼的饿鹰,领着柱着拐杖的陈老太爷,一阵风似的快步走了出来。
老太太那双精明的三角眼,先是刀子般刮过院子中央垂头抹泪的罗氏和一脸木然的陈仲和,最后才定格在快要走出院门的陈平川身上。
见他今日果真没牵牛,穿得也比平日里齐整些,老太太心里的火气“蹭”就上来了,按捺不住,扬声厉喝:“老二家的!你家平川那小兔崽子,今儿个胆肥了啊?!牛不放了,穿得跟个小少爷似的,想干嘛去?是不是又琢磨着偷懒耍滑!”
罗氏猛地转过头,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在晨光下分外刺眼。
她双目通红,布满血丝,却只是死死咬着干裂的嘴唇,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老二,你哑巴了?问你话呢!”陈老太爷喉咙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咳嗽,手中的拐杖在青石板上“笃笃”地顿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陈仲和被父母这般疾言厉色地逼问,本就佝偻的腰弯得更低,脑袋几乎要垂到胸口,声音细得如同蚊子哼哼:“平川……他,他……去张财主家……当书童了。”
他艰难地喘了口气,仿佛说出这几个字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声音里带着绝望的沙哑。
“他……他把自己给卖了,换了二十两银子……给,给平玉……”
此言一出,整个陈家大院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瞬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僵在原地。
一个才八岁的孩子,把自己给卖了!?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短暂的沉寂过后,大伯母那双原本就小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贪婪的精光!
她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子,那股子喜不自胜的劲儿差点没掩饰住,却又在下一瞬硬生生压了下去,脸上挤出一丝假惺惺的“惋惜”,语气夸张得令人作呕:“哎哟!平川这孩子,可真是……真是太懂事了!小小年纪就知道为家里分忧解难!这下可好了,仲文去府城秋闱的盘缠,可算是有着落了啊!”
这话像是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潭,瞬间打破了众人的惊愕。
陈老太爷捋着下巴上那几根稀疏泛黄的山羊胡,浑浊的老眼微微眯起,脸上露出了几分“欣慰”的表情,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嗯,为了他大伯的功名前程,也为了咱们陈家的脸面,平川这孩子此举,也算是识大体,有孝心了。”
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好像陈平川的牺牲是天经地义,甚至是值得夸赞的壮举。
三房的王氏掏出块绣花的旧帕子,掩着嘴,“咯咯”一笑,尖细刺耳,语带着毫不掩饰的阴阳怪气:“二嫂,你可真是好福气!生了这么个有出息的好儿子,小小年纪就知道替家里分忧。不像我们家那几个皮猴子,整天就知道调皮捣蛋,让人操碎了心!”
旁边的陈仲武也跟着干笑两声,附和道:“可不是嘛!我早就说平川这孩子机灵懂事,你们看看,这不就是了!”
罗氏听着这些扎心窝子的话,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渗出了血丝,却浑然不觉疼痛。
“何事如此喧哗,扰了我的清梦?”
一个带着几分睡意未消的慵懒声音,从大房的屋里传了出来。
门帘一挑,大伯陈仲文打着哈欠,手中还摇着一把破旧扇子,慢吞吞地踱了出来。
他好像还没睡醒,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的青布长衫也皱皱巴巴的,沾染着一股子陈腐的书卷气,却依旧不减他那副自命不凡的“读书人”派头。
目光懒散地扫过院中神色各异的众人,最终落在面色铁青的罗氏身上,陈仲文不悦地皱了皱眉,“莫不是,又为了我秋闱的银子,在这里争吵不休?成何体统!”
大伯母一见自家男人出来了,立刻像条哈巴狗似的凑了上去,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她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地将陈平川“自愿卖身筹钱”的事儿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我说当家的,你可得好好谢谢你这个好侄儿!他为了你能安心去府城参加秋闱,主动把自己给卖了!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死喽!”
在她那张颠倒黑白的嘴里,陈平川俨然成了“顾全大局、舍生取义、孝感动天”的绝世典范。
至于这背后的被迫、无奈与辛酸血泪,她却是半个字都未曾提及,仿佛那些都不值一提。
陈仲文听罢,脸上先是露出一丝惊讶,随即,竟真的挤出两滴鳄鱼泪来。
他故作沉痛地长叹一声:“哎!平川这孩子,当真是……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担当与胸襟,实乃我陈家之幸,家族之福啊!”
他煞有介事地抬起袖子,在眼角象征性地抹了抹,说道:“待大伯此番金榜题名,高中魁首,定然不会忘了你的这份拳拳之心!”
话虽然说得冠冕堂皇,感人肺腑。
但他那双看似悲悯的眼睛,在转向罗氏的时候,却带上了一丝不耐烦的催促。
那眼神,分明在说:既然银子已经到手了,还不快点把钱拿出来给我?!
罗氏抱着双臂,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她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一张张丑陋不堪、贪婪无度的嘴脸,胸中翻涌的怒火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燃烧起来,却依旧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陈老太太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本就阴沉的脸色骤然一变,厉声喝道:“还傻愣着干什么?!快把银子拿出来!这二十两银子,本就是为了仲文科考筹措的!难道你还想昧下这笔钱不成?!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她一边说着,一边一步步朝着罗氏逼近,那只枯瘦得如同鸡爪般的手指,几乎要戳到罗氏的脸颊上,唾沫星子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