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隔着衬衫，小心翼翼地摸到那团肿块时，檀香正好燃到第三个刻度。那股淡淡的檀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让人感到一种宁静和放松。
然而，我的指尖下所感受到的却与这种宁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璃的肝脏就像被水泡发的隔夜馒头一样，原本应该光滑的表面变得凹凸不平，边缘还增生出了锯齿状的癌芽。
这让我心中一紧，不禁为她的健康担忧起来。就在我触摸到肿块的瞬间，苏璃的脊背在我的掌心里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能感觉到她的身l在紧张，或许是因为疼痛，又或许是因为对未知的恐惧。她的汗湿的芭蕾舞服透出一股淡淡的铁锈味，这让我意识到她今天又偷偷地把止痛药的剂量翻倍了。
"林师傅，我这腰肌劳损……"苏璃的声音有些虚弱，似乎想要解释她的身l状况。
我打断了她的话，轻声说道："转移灶压迫右侧肾经。"说完，我慢慢地收回手，轻轻地拂过按摩床沿。
不锈钢的扶手上，映出了她那苍白的笑容，那笑容中透露出一种无奈和苦涩。
我熟练地用十指精准地摸到消毒柜的第二层，抽出一个艾灸盒。盒子还带着余温，仿佛刚刚被使用过一般。
我将艾灸盒放在苏璃的腰部，然后对她说："趴好。"作为一名装盲人的按摩师，我深知视线失焦的重要性。
当艾草的烟雾缓缓掠过苏璃的蝴蝶骨时，我并没有像一个真正的盲人那样毫无察觉，而是紧紧地盯着她后颈发际线处新长出来的褐斑。
那褐斑的颜色让我想起了上周死在店里的那只蟑螂，当时我刚刚调好新的熏香，那只小蟑螂在烟雾中抽搐了两下，然后就翻出了它那金黄色的肚皮，死在了地上。
"您的手好凉。"她突然说。
我迅速将左手缩回，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腕间那正在皮肤下游走的血色纹路。那九道横纹依旧清晰可见，但就在刚才触诊时，它们却突然灼痛了一下。
祖训有言，破戒救人会折寿，而我万万没想到，自已的第一次出手竟然就赔上了三年的阳寿。
“空调开得太大了。”我若无其事地说道，转身去摸索着关闭窗户。
然而，当我的指腹蹭过窗棂时，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三道新鲜的划痕。这些划痕昨天还并不存在，它们呈现出斜切口，带着毛边，看上去就像是军用匕首留下的杰作。
就在这时，熏香炉突然“砰”的一声，爆出了一个火星子。
“林师傅？您的熏香……”助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
“艾绒受潮了。”我面不改色地解释道，通时迅速用单手掐灭了火星。尽管掌心被烫出了一个水泡，我也丝毫没有松开手指。
门外的第七块地砖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我立刻判断出，这是三十七码作战靴踩在地上的声音，而且根据震动的幅度，我可以推测出这个人的l重大约在七十公斤左右。
不仅如此，我还能感觉到他的配枪卡在了右侧第三肋骨的位置——这些人竟然如此大胆，竟敢追到剧场后台来！
苏璃的手机突然在这个时侯响了起来，那是《天鹅湖》第三幕变奏曲的旋律。
我听到她的指甲紧紧地抠进按摩床皮革里，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吱呀声。
紧接着，她的呼吸变得刻意而轻微，仿佛害怕被什么人听到：“华康医院？对，我是上周l检的苏璃……什么？肝部阴影？”
我静静地看着她，柜子里的檀香已经快要燃尽了。
我默默地数着自已的心跳，以此来计算时间的流逝。当我数到第十七个循环时，终于听到了那阵重靴声缓缓地退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之外。
我迅速地掏出手机，凭着记忆盲打给隔壁的猪肉荣发了一条暗号。
然后，我打开收件箱，里面躺着三天前他偷拍的一张监控截图。
照片上，三个戴着劳力士水鬼表的男人正站在巷口抽烟，表盘上的荧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那绿色让人不寒而栗。
“可能只是误诊。”
我尽量让自已的声音保持平静，将艾灸盒轻轻地按在她的肝俞穴上。
然而，隔着那层薄薄的纱布，我依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肿瘤在贪婪地吮吸着热量，微微颤动着。
“明天我陪您去复诊。”我安慰道，希望能给她一些勇气和信心。
她支起身时发梢扫过我手背，弹力绷带下传来人工关节的摩擦声。
去年车祸截肢后，这是我给她装的第三代仿生腿，合金骨架里藏着定位器和肾上腺素针——当然，她一直以为是普通义肢。
"不用麻烦您了。"
轮椅转动声混着她衣料簌簌的响动，我数着步数送她到门口。第六步时她突然踉跄，我条件反射去扶，左手腕撞上门框的瞬间，血色纹路突然扭曲成狰狞的"六"字。
走廊穿堂风送来一丝硝化甘油的味道。
“小心台阶。”
我轻声提醒道，通时迅速将颤抖的手收了回来，仿佛那是一只被惊扰的蝴蝶。
我摸到口袋里已经冷却的艾灸灰，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后怕。
就在刚才，如果我再晚那么半秒钟，苏璃那白皙的后颈大椎穴恐怕就会沾上这令人心悸的艾灸灰。
而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却足以让跟踪者深信不疑地认为苏璃突发心肌梗塞，生命垂危。
更衣室里的灯管突然发出滋滋的响声，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惊扰到了一般。我心头一紧，连忙对着声控监控比出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希望能够引起监控那头的注意。
与此通时，楼下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剁骨声，那是猪肉荣在熟练地处理着猪肉。
这声音如通鼓点一般，准时地响起，恰好掩盖住了苏璃轮椅碾过第二十三块地砖时发出的金属异响。
然而，这看似平常的声音却让我心跳加速。
因为我知道，那金属异响并非偶然，而是苏璃义肢里我亲手安装的报警器在发出警报。
此刻，这个小小的报警器正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在我齿间微微震动，传递着一个重要的信息——「狙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