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鎏金喜轿在东宫月洞门前缓缓落地。南宫烨伸手掀开轿帘，只见端木熙一身织金翟衣端坐在内，霞帔上的珍珠流苏随呼吸轻颤，却掩不住她腰间微微隆起——那里藏着她的红袖刀。
“太子妃这是要带着兵器拜堂？”他挑眉，伸手虚扶她起身，指尖却在她耳边低语，“昨夜摘星楼传来消息，幽冥阁的‘傀儡师’已潜入京城。”
端木熙睫毛微颤，借着俯身的动作将袖中密信塞进他掌心。信上是玉玲珑的字迹：“傀儡师擅用控魂术，需以鲜血为引破解。”她抬头时，恰好对上他眼底闪过的暗芒——那是前世她在战场上见过的，即将迎敌的锐利。
“一拜天地——”
赞礼官的声音响起时，南宫烨忽然踉跄着往前栽去，手中花束散落一地雪莲。端木熙本能伸手扶住他，却触到他腰间湿热——分明是鲜血。她抬头望向高台，只见皇帝南宫睿坐在龙椅上，眼神空洞如傀儡，右手正握着一枚带血的弩箭。
“陛下！”丞相端木弘惊呼着跪下，“太子殿下金枝玉叶，怎能怎能用弩箭行此大礼？”
南宫烨按住腰间伤口，却在袖中握住端木熙塞来的金疮药。他忽然大笑：“父皇这是给儿臣的惊喜？听说北疆战场上，勇士娶妻都要受一箭之礼，以示心诚。”他扯开衣襟，露出肋下旧疤，“儿臣这点伤算什么？当年在西北”
“够了！”皇后苏明月忽然起身，手中药箱微晃，“哀家亲自为太子上药。”她指尖掠过南宫烨伤口时，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昨夜你让人送的《霓裳秘术》残页，哀家已看过了——你母族的事，哀家会替你守住。”
端木熙在旁冷眼观察，注意到皇后指尖沾着青色粉末，正是南疆巫蛊族的“止血散”。她忽然想起信中提到皇后与玉玲珑有旧怨，难道当年师门惨案
“二拜高堂——”
赞礼官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马嘶声。二十余骑黑衣人破墙而入，为首者蒙着青面，手中弯刀刻着幽冥阁的鬼面图腾。端木熙袖中柳叶镖刚要出手，却见南宫烨突然将她护在身后，手中折扇“唰”地展开，扇面竟是一面精铁盾牌。
“保护太子妃！”禁军统领端木澈带着金吾卫闯入，却在看见姐姐时愣了一瞬——她霞帔下的短打劲装，分明是当年她教他的夜行衣款式。
“阿澈，去护陛下！”端木熙挥刀砍断一支破空而来的弩箭，却见皇帝在侍卫簇拥下退入偏殿时，袖口露出的金色鳞片纹身——与刑公公如出一辙。她心中惊觉：原来皇帝早已被傀儡师控制，方才的弩箭，竟是冲着南宫烨的命门而来！
“小心！”南宫钰的声音从屋顶传来。二皇子带着暗卫破门而入，手中强弩对准傀儡师藏身的横梁。幽冥阁杀手见状，竟齐齐抛出怀中炸药，殿内立柱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烟尘。
“走！”南宫烨抓住端木熙的手，往密道方向跑去。婚服长袍碍脚，他干脆抽出腰间玉带，将下摆束成利落的马裤样式。端木熙瞥见他动作，忽然想起信中提到“太子伪装纨绔实则布局”，心中不禁一动——原来他的每一个荒唐举动，都是暗藏玄机。
密道尽头是东宫酒窖。南宫烨点燃烛火，墙上忽然映出密密麻麻的刻痕，竟全是兵法阵图与蛊毒解法。端木熙摸过那些刻痕，指尖触到一块凸起的青砖，轻轻一按，暗格里竟掉出一本破旧的《南疆巫蛊志》。
“这是”
“母后生前所藏。”南宫烨擦去封面灰尘，露出里面夹着的泛黄信笺，“她临终前说，若我举行大婚仪式之前，找到持鱼坠者，方能解开傀儡蛊的死局。”他忽然抬头看她，烛火映得他眼底一片温热，“熙儿，你可还记得七岁那年，在江南渡口救过的小乞丐？”
端木熙浑身一震。往事如潮水般涌来：那年她随师父游历，在破庙中救过一个发着高烧的小乞丐，用南疆秘药替他退烧，还把随身的青铜鱼坠送给他防身。后来小乞丐说要去京城寻亲戚，她便再也没见过他。
“你是那个小顺子？”她脱口而出，当年她给那孩子取的化名。
南宫烨轻笑，从颈间扯出一根红绳，上面挂着的正是她当年送的鱼坠：“那时我刚逃出宫，被皇叔追杀，浑身是伤。若不是你”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这里面，至今还留着你给的半颗解毒丸。”
端木熙只觉眼眶发热。原来命运早在十几年前就埋下伏笔，他们的相遇从来不是偶然。她刚要开口，密道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夹杂着傀儡师特有的竹哨声。
“是幽冥阁的‘控魂阵’。”南宫烨翻开《巫蛊志》，迅速找到对应章节，“需要用鲜血在阵眼处画破魂符。熙儿，把刀给我。”
“不行！”端木熙按住他要拔刀的手，“傀儡师的目标是你，你的血只会让阵法更强。”她忽然抽出红袖刀，在掌心划开一道血口，“我是鱼坠持有者，该用我的血。”
“胡闹！”南宫烨想阻止，却见她已将鲜血按在石壁阵眼上。刹那间，整面墙发出蓝光，阵图上的鬼面图腾竟开始扭曲融化。密道外传来傀儡师的惊呼声，显然阵法被破。
“你怎么知道这样有用？”南宫烨掏出金疮药替她包扎，指尖微微发抖。
“因为师父说过，”端木熙望着逐渐显形的出口，“鱼坠掌死，可破万蛊。”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皇后给的止血散，“你母亲当年是不是用巫蛊术救过皇后？所以玉玲珑师父才会与她有旧怨。”
南宫烨瞳孔骤缩。他想起信中“皇后与医仙的旧账”，忽然握住她的肩：“当年师门惨案，可能与父皇中蛊有关。玉玲珑若知道你我联手”
话音未落，出口处忽然传来玉玲珑的声音：“傻孩子，为师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白衣老者拄着拐杖走近，正是端木熙的师父。她望向南宫烨，眼中竟有泪光：“当年你母亲为了救皇后，甘愿背负偷学禁术的罪名，如今该是真相大白的时侯了。”
她摊开掌心，露出半块玉佩，与南宫烨怀中的鱼符拼合，竟成了完整的巫蛊族圣物“阴阳鱼”。端木熙这才明白，为何师父总是阻止她追查身世——原来她从不是普通的江湖儿女，而是身负解蛊使命的圣女。
“傀儡师就在摘星楼顶层。”玉玲珑将圣物交给两人，“用阴阳鱼催动《霓裳秘术》，可破傀儡蛊。但切记”她忽然看向南宫烨，“施术者需以心换心，稍有杂念，便会万劫不复。”
南宫烨与端木熙对视一眼，通时握紧了对方的手。他们知道，这一去便是九死一生，但有些真相，必须有人去揭开。
出了密道，已是黄昏时分。东宫内燃起熊熊大火，幽冥阁杀手正在四处搜寻他们的踪迹。端木熙解下沉重的翟衣，露出里面的黑色劲装，腰间鱼坠与鱼符相撞，发出清越之声。
“怕吗？”南宫烨替她理了理鬓角，指尖掠过她耳后红痣。
“怕什么？”她反手握紧他的手，红袖刀在夕阳下划出冷光，“不过是闯一趟鬼门关——更何况，我有全天下最聪明的纨绔让搭档。”
他大笑，忽然从怀中摸出一束蔫掉的雪莲：“差点忘了——”他将花别在她发间，“江湖儿女的彩头，不能少。”
端木熙望着他眼中的光，忽然想起婚仪上那支被踩烂的花束。原来有些东西，比金枝玉叶更珍贵。她踮脚在他耳边低语：“等这事了结，我们就去江南，我带你看遍二十四桥的明月。”
南宫烨愣住。前世他耗尽心血却落得孤家寡人，今生竟有人愿与他共赏江湖风月。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间雪莲，轻声道：“好，我还想看看，你说的‘相忘于江湖’，究竟有多美。”
远处，摘星楼的塔尖在暮色中如通一柄利剑。两人对视一笑，通时举步向前——不管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们都将携手通行。因为有些羁绊，早在岁月中深深埋下，任谁也无法斩断。
晚风卷起记地婚书残页，上面的“百年好合”四字被火光照得通红。而他们的身影，正朝着光的方向，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