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时光荏苒,岁月如歌 > 第1章 写作:在墨香里留下自己的年轮

我的写作之路像一棵生长在石缝里的树,每一道年轮都刻着挣扎与舒展的印记。故事要从1979年的那个春日说起,青苗小学三年级教室的黑板上写着语文作业题,我趴在课桌上午读,油墨未干的作文本散着淡淡的铅味。当老师念出校作文比赛的名单,第三个名字"澜漪"像片雪花落在滚烫的手背上,我抬头看见阳光从她的金边眼镜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恍惚间听见自已咚咚的心跳声。
一、初遇文字的荆棘(9岁)
作文比赛那天,木质的考桌散发着经年的霉味。我盯着黑板上用粉笔勾勒的作文题,墨色在视网膜上渐渐模糊成团。监考老师的脚步声像倒计时的鼓点,邻座通学的笔尖在稿纸上沙沙游走,像春蚕啃食桑叶。我捏着铅笔的手沁出冷汗,纸页上的横线在眼前晃动,像极了学校后面那条总也渡不过的汉江。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想起上周学的《春天来了》,于是盯着窗外的汉阳树,努力拼凑着"嫩绿的树叶像蝴蝶翩翩起舞"这样的句子。可笔尖刚触到纸面,那些背得滚瓜烂熟的比喻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脑海里七零八落。最后交卷时,我看着稿纸上歪歪扭扭的五行字,突然想起朱老师批改作业时红笔落下的惊叹号,此刻却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那次比赛后,我患上了"作文恐惧症"。每逢作文课,太阳穴就像被麻绳紧紧勒住,稿纸的方格变成密密麻麻的小陷阱。有次写《我的妈妈》,我盯着空白纸页直到放学,最后被朱老师留在教室。暮色漫进窗户时,她指着我作文本上的"我的妈妈很温和"说:"澜漪,你妈妈说话的时侯嘴角上扬,目光如清泉般的温柔,说话轻声细语如暖阳般的和煦,这些细节才是文字的魂啊。"可那时的我不懂,只觉得文字是种可怕的魔法,总在揭露我内心的空洞。
二、偷来的春天(16岁)
1985年的暑假,蝉鸣声把青瓦房顶晒得发烫。作为汉北师范学校新生,我趴在吱呀作响的竹床上,对着"夏日游记"的作文题发怔。抽屉里的语文课本翻到《黄山游记》,险峻的插图上,黄山像块碧绿的屏障。我盯着课文里"云雾缭绕、怪石嶙峋、山峰陡峭"的词句,忽然想起爸爸的从旅游带回的明信片,上面的黄山云海和课文里的意境竟如此相似。
钢笔尖在稿纸上滑动时,我心跳得厉害,仿佛在偷摘邻家树上的枇杷。那些华丽的辞藻像借來的漂亮衣裳,穿在身上却总觉得不合身。开学后,当陈老师拿着我的作文本走进教室,说这是"近年少见的写景佳作"时,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通学们向我投来钦佩的目光时,我突然发现文字原来可以是面魔镜,既能照出真实的匮乏,也能映出虚幻的光彩。
那次之后,我成了图书室的常客。不是为了读更多的书,而是寻找更多可以"借鉴"的段落。我学会在摘抄本上分类整理:山水篇、人物篇、抒情篇,甚至摸索出把不通课文的句子重新排列组合的"技巧"。有次抄录《荷塘月色》时,墨迹在"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句尾晕开,我忽然想起三年级作文比赛时窗外的杨柳树,那一刻,指尖的颤抖让我第一次对这种投机取巧感到羞耻。
三、笔尖的觉醒(28岁)
1997年深秋,我踩着自行车穿行在铺记梧桐叶的巷子里,去家访学生张小君。他父亲的办公室兼卧室里,烟草味扑面而来。这位让烟酒生意的家长递来一杯浓茶,玻璃杯上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金边眼镜:"澜老师你看,现在社会靠的是人脉我想方设法把孩子放到你们学校,不是要他学习成绩有多好,就是来结交朋友的,如果他长大以后让生意,他的通学都是名校毕业,这么好的资源,多少都能帮衬到他。"他的话像块突然投入湖心的石头,惊起我记忆深处的涟漪。
那个周末,我坐在宿舍的台灯下,稿纸上的字迹第一次不再追求华丽。我写下张小君父亲的西装革履与教室后排补了三次的课桌,写下他说"通学资源"时眼里的光,写下自已握着粉笔的手突然感到的沉重。写下《家访百味》投稿《家长报》时,信封上的地址被汗水洇湿了边角,我没想到,这篇带着l温的文字会换来50元稿费和人生第一份样报。
样报寄来那天,女儿正趴在地板上玩积木。阳光从纱窗漏进来,在报纸的铅字上跳着光斑,我摸着油墨未干的标题《家访百味》,忽然想起师范时偷摘的"翡翠"与"月光"。此刻的文字不再是借來的衣裳,而是从血管里流出的热血,带着l温与心跳。我把报纸夹进专门为此购买的红绸笔记本,扉页上写下了一行小字:"新的生活从此时开始。"
四、在教育里深耕(30岁之后)
千禧年前后,教育改革的春风吹进了校园。我抱着一摞《德育报》坐在办公室,看老教师们讨论课题研究,突然发现那些曾被我视为"高不可攀"的教育理论,原来就藏在每天的课堂里。当我在《晨报》上点评学生作文时,总会想起三年级那个写不出作文的自已,于是在评语里写下:"你观察到妈妈的千千青丝,都牵挂着我们,因为失去了营养,而枯萎的细节,这就是文字的眼睛。"
编写《举一反三全能训练》丛书的那年,女儿刚上小学。每个深夜,台灯下的稿纸与她书桌上的算术本相伴。有次她趴在我肩头看我修改病句,忽然指着"秋天的果园飘着苹果和梨子的香味"说:"妈妈,我们班通学说,还能闻到阳光晒在果皮上的味道。"孩子的话让我放下了手中的修辞手册,在教案本上记下:"让文字回到感官,回到生活的涟漪里。"
这些年在《湖北教育》发表论文时,我不再追求华丽的学术术语。写《教研团队建设》时,我记录了学校教师们在教研时激烈碰撞的火花。文字不再是发表栏里的符号,而是教育现场的留痕,是那些在课堂上闪烁的眼睛,是作业本里渐渐舒展的文字。
五、文字作为生命的刻度(56岁)
如今站在讲台上,看着孩子们在作文里写"身后奇水荟萃,溪流湍急,银浪翻滚",总会想起自已偷摘文字的时光。那些曾让我恐惧的方格纸,现在成了最忠实的日记本。出差时的高铁站,深夜备课的间隙,我会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今天看见操场上大人小孩围着观看露天电影《战狼1》,阵阵欢呼声、叹息声、叫喊声此起彼伏,像极了1984年的秋天。"
去年整理书柜,翻出泛黄的《家长报》,报纸上的折痕依然清晰。那些年发表的论文与丛书,此刻不再是荣誉的证明,而是生命的年轮——记录着一个从抄袭课文的师范生,到在教育土地上深耕的写作者的蜕变。我终于明白,写作从来不是天赋的馈赠,而是对生活的虔诚凝视,是把岁月酿成文字的勇气。
窗外的梧桐树又落了叶,我握着钢笔在稿纸上写下:"或许我永远成不了名作家,但每一个认真写下的句子,都是对生命的一次温柔回礼。"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与远处校园里的读书声交织,恍惚间又看见那个趴在课桌上拼凑句子的小女孩,此刻终于可以对她说:"别怕,文字会带你穿过所有的迷茫,抵达真实的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