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乐阳在江家等了五天,该吃吃该睡睡,没事就出去逛逛街,了解这个时代的物价,还把曹思明的欠款收齐了,也买了些东西打算带去陆家,完全没把江家爸妈放在心上。
婚事谈成卖女儿,两千块的彩礼也就把这份亲缘关系买断了,只有江映梅依旧孜孜不倦地挑衅她,嘲笑她嫁了个瘸子。
“说不定那瘸子压根就凑不出彩礼,占了姐姐你的便宜就跑了。
”瘸子这两个字太刺耳,江乐阳听着心烦,直接走到江映梅身前,用力踩了她一脚。
江映梅疼得差点跳起来,手里的瓜子都抓不住了,单脚蹦着骂她:“江乐阳你干嘛?你是疯狗吗?”“你再敢提瘸子,我就让你也变成瘸子。
”“我说的不对吗?你们敢做还不让人说了?”那天时间太仓促,有些情况陆锋也没说得太详细,江乐阳这几天也去张书记家里打听了,他的腿是在部队上出任务的时候受伤的,那就是保家卫国的英雄,还轮不到江映梅在这里说三道四。
两人虽然没约定领证的时间,但是江乐阳就没怀疑过他,就连张书记夫妇也夸了陆锋好多次,说他踏实可靠,希望两人日后能好好过日子。
“江映梅,我再警告你一遍,陆同志是退伍军人,他的腿是为国家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的,要是没有他们,你可能都没命站在这里嗑瓜子,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胡说八道,我就去告诉厂里领导,看他们处不处理你。
”江乐阳说得义正辞严,把江映梅吓得不敢再接话,但是也没道歉,只是撇了撇嘴,就想往门外走,哪知道一出门就看见陆锋站在院门外,旁边还跟着两个大男人。
三个又高又壮的男人站在一起,哪怕不打人,眼神也够吓人的,江映梅腿都软了,赶紧朝另一个方向跑走。
“大哥,嫂子还挺维护你啊。
”开口说话的是李大友,他和张贺都是跟着陆锋一起开店的兄弟,陆锋腿脚不方便、也开不了车,今天又要搬东西,还把维修店里的小货车开过来了,索性就把两个朋友都带过来帮忙。
李大友和张贺一路上还在讨论这个新嫂子是什么人,毕竟陆锋打了快三十年光棍,出来参加一次婚礼,竟然就谈成了一个对象,还急匆匆地要领证。
他们是真心希望陆锋能遇到个知冷知热的老婆,可是婚事这么匆忙,还开口就要两千块钱彩礼,又担心陆锋是被人骗了。
陆锋没跟他们解释,实际上他对江乐阳了解也不多,更不能说自己已经和江乐阳在一张床上睡过了,只说以后打算好好过日子,今天能听见她开口维护自己,心里还有几分欢喜。
刚刚江乐阳踩江映梅那一脚,他们在门口都看见了,总算是打消了一些对江乐阳的怀疑,能这么维护陆锋,应该不至于是骗子。
江乐阳也看见他们仨站在门口,朝他们招招手,让他们赶紧进来坐。
陆锋简单介绍了自己的两个朋友,就直奔主题问江家父母在不在,江乐阳看他们三个壮汉并排站着,把门口的光线都挡得严严实实,笑着转身进屋去叫江连宗。
李大友和张贺除了帮忙东西,更大的作用是来威慑江家父母的,完全杜绝了江家反悔的可能,张书记这个媒人也被请来做个见证,一手交钱、一手交户口本。
“你的东西收拾好了吗,要是收拾好了就让大友帮着搬上车,咱俩先去领证。
”“行,你等我换身衣服。
”毕竟是领结婚证,也是人生的大日子,江乐阳特意换了条连衣裙,白色的长裙上绣着红色花朵,优雅又不过于隆重,这条裙子腰线原本很宽松,江乐阳不会改衣服,就自己搭了一根酒红色的丝带,在腰间系成一个蝴蝶结。
门口的三个大男人眼中都有惊艳,陆锋更是自惭形秽。
他俩之前两次见面的场景都匆忙又尴尬,今天还是头一次见到江乐阳好好打扮,毕竟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不用浓妆艳抹就尽显青春灵动。
可是自己比她大了八岁,还瘸了一条腿……陆锋有些尴尬地握紧拐杖,眼睛都不敢看她,无力的左腿往后退了半步,江乐阳却直接跑到他身前,满不在乎地拉着他的手:“咱们是不是得先去拍照片?”张贺看出大哥的退缩,赶紧劝两人出门:“锋哥,你俩先去□□吧,搬家的事情就交给我们。
”江乐阳回头指着自己房间里装好的大包小包,也不跟他们瞎客套。
“还得麻烦两位兄弟,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全都搬走。
”这个时候的结婚证还是手写的,工作人员贴上两人的照片,在空白的位置写好姓名和出生日期,再盖个公章就可以了,也不用在互联网上传什么信息,江乐阳拿着薄薄的红本子反复看,眼里全是好奇。
照片上的陆锋有点僵硬,都不敢离得她太近,反而是江乐阳对拍照这件事很熟悉,一直保持着刚刚好的笑容,看着自信又大方。
登记了结婚还要去把户口的信息更新了,得把江乐阳的户口迁到陆家,所有的手续才算办好。
这一天跑了好几个地方,街上的人来来往往,还有些人骑着自行车奔波,江乐阳担心陆锋走不了这么多路,她从照相馆出来就在打听公交车站在哪里,哪怕只能坐一小段路,也要拉着陆锋等公交。
肢体残疾这件事情太隐私,他俩还没那么熟,江乐阳不敢问到底恢复得怎么样,也不能直接问他还能不能走,就只说自己不想走路,让他陪自己等车。
陆锋明白她的心意,要是真的只想坐车,怎么会把车上的座位让给自己,看着眼前的姑娘抓着座椅站在自己身边,裙摆随着公交车转弯摇摇晃晃,偶尔有发丝飘到自己眼前,江乐阳一抬头又拢到耳后。
陆锋又感动又内疚,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对待江乐阳。
等到两人把江家的户口本还回去的时候,江乐阳原本的房间已经被搬得空空荡荡,连床上的褥子都卷好放在车上了,简直是“洗劫一空”,何梅好几次想出声阻止,可是看见张贺两人因为干活而隆起的肌肉时,还是咬着牙忍了这口气。
江乐阳也没想到能搬得这么干净,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堆在了货车上,还细心留出了三个人坐的位置,又看见何梅那张扭曲的脸,她心里高兴得不行,忍不住朝张贺竖了个大拇指:“大兄弟,行业先锋啊,以后开个搬家公司吧!”这个时候还没有搬家公司,连个体经济都是刚刚放开,几个人都没听明白她的意思,想着总归是夸奖,也不多问什么,直接上车开回家了。
江乐阳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家属大院,终于走出这个困住原身二十几年的家。
她对这里没有半点归属感,反而是一次都没去过的陆家,好像真的是“回家”。
货车转了个弯,已经看不见往日生活的地方,江乐阳也回过头往前看。
要往前走才能看到广阔天地,也许前途未卜,但总归是奔向自由。
张贺在前面开车,李大友跟两人坐在后面的货箱里,三兄弟里他的嘴最碎,一路念念叨叨跟江乐阳说陆家的情况,说陆锋又能干又踏实,退伍回来赚钱都愿意带着兄弟,又说他这么多年也没讨个媳妇,家里清锅冷灶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江乐阳已经从张书记家里打听了一些陆锋的情况,听李大友再说一遍她也不嫌烦,还不时应上一两句,李大友越聊越高兴,把他哥小时候掉进猪圈的事都交代出来了。
江乐阳乐呵呵地听着,她还以为陆锋从小就是这个样子,又守规矩又稳重,原来都是部队里锻炼出来的。
车上有些颠簸,他的右手一直虚搭在江乐阳身后,就担心她坐不稳,但要是江乐阳不小心撞到他的肩膀,他就会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一点。
“嫂子,你是不知道,我哥可厉害了,当年在部队上特别受重视,本来都要当军官的,要不是受了伤……”“咳咳……”陆锋清了清嗓子,不想让他继续说了,聊点家长里短还无所谓,可是从掉猪圈开始就已经很尴尬了,他看江乐阳听得高兴才没打断。
但是关于这条腿,他自己心里的疙瘩都还没解开,也不想跟江乐阳说得太多。
“少说点话吧,也不怕闪着舌头。
”李大友看出他眼里的不悦,识趣地闭上嘴,但还是朝他哥翻了个白眼,他今天就是觉得江乐阳人挺好的,不介意他哥的伤腿,还愿意在外人面前维护陆锋,这就已经够格当自己嫂子了。
他们兄弟几个一起长大,大家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只有陆锋一直没个着落,平时也半点都不着急,一副要打一辈子光棍的样子,外人怎么劝都不为所动。
去年李大友家里添了个小闺女,满月酒的时候陆锋送了个小金锁,对孩子的喜欢溢于言表,但还是不愿意去相亲。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个媳妇,说不定明年也能抱个小侄子,李大友想想都高兴,就想跟江乐阳多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