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被人拦住的顾大娘扑到顾谨言身上。
谨言,你可来了,你再不来,小蕊就要被他们折磨死了。
坐在我身后发言台上的林大蹭地站起身,指着顾谨言大喝道。
顾谨言,你胡说什么谁是你的妻子。
顾谨言一手一个,打开那些想要阻拦他的村民,走到发言台上将我扶起。
小蕊,你撑住,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
你站住！
林大队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大不顾公社领导的质问,大步上来拦住我和顾谨言。
你放开白蕊。
顾谨言睥睨地看了一眼林大。
我只以为你是一个拎不清的,没想到你这么恶毒。
顾谨言心疼地看向已经站不起身子的我。
你是想活活把白蕊逼死。
林大紧紧拽住顾谨言扶我的手,咬着牙低声道。
顾谨言,这是我们林家的家事,和你没有关系。
滚开！
发狠的顾谨言一用力,将林大甩了个踉跄。
站稳脚的林大再一次冲上来拦住我。
林二,你非要看白蕊死在你面前,你才高兴吗
看着脸色越渐苍白的我,林大迟疑了一会儿。
白蕊,是我林家的人,是死是活也是我们林家的事。
滚开！
顾谨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脚将林大踢开,转身把我交给了顾大娘。
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证。
各位乡亲们,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在众人诧异间,顾谨言接着道。
这是我和白蕊的结婚证！
顾谨言转头看向林大。
白蕊是我的妻子,不是你们林家人。
看着结婚证上我和顾谨言的名字,林大大叫道。
不可能,明明...
被顾大娘喂了一颗糖的我,此时缓过来不少。
看着不可置信的林大,我冷笑一声。
小叔,你难道忘了,你大哥已死,这事全村人都知道。所以,我和别人领证也是符合规定的。
林大猛地抬头。
是呀,当时林大为了做戏做全套,可是在村里连户都销了。
要不然,他也不会顶着林二这个抗洪英雄弟弟的身份,被村里任命为村第一大队队长。
林大捏着泛白的手指,悲凉地望向我。
白蕊,你忘了,你同意我兼祧两房。
此话一出,广场上顿时热闹起来。
公社领导阴沉着一张脸。
林队长,你在胡说什么
我故作不解,开口问。
有吗这事谁能做证
听到我这么问,林大有一时惊惶失措。
林大虽然想用「兼祧两房」困住我,但他也明白这事要是被别人知道,是会被耻笑的。
说不定,他的队长也保不住。
所以,只有林家和那天在场的顾大娘知道。
6.
顾大娘是不可能做证的。
被林大看向的许心则是把头一扭,她巴不得我离开林家。
而婆婆也就是林大他娘,这段时间借口娘家有事,这会儿并不在村里。
一时间,林大百口莫辩。
他受伤地抬起头看着我问。
白蕊,五天前,你被抓住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
林大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
我,我真是混蛋。
看林大一直不回答自己问题的公社领导,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怒火。
林大,到底谁是许心还有你到底有没有兼祧两房这个封建迷信的想法
台下的许心再也坐不住,拄着拐走上来,一脸赔笑道。
领导,没有兼祧两房哈。我们林二可是大队长,怎么可能做这种错事。
那个,我是许心。
看着又要发火的公社领导,许心连忙摆手道。
但是卖东西的人就是她,白蕊。是她假借我的名字在外面害我。是不是林二。
许心使劲给林大挤眉,但已经呆滞的林大并没回复她。
哦是吗可他们说,和他们交易的人是你。
经顾谨言这么一说,大家才发现,顾谨言不是一个人来的。
身后还跟着几个被捆住的人。
这是
在公社领导不解的神情中,顾谨言解释,这就是那几个没被抓住的同伙。
小伙子,你是
公社领导不认识村里的人很正常,可听到顾大娘说出顾谨言是村上的大学生后,领导立马激动地握住顾谨言的手。
你就是咱公社唯一的那个大学生,年纪轻轻,真了不起。
说完,转头冲他的下属使了个眼色。
一旁的许心立马被捆住。
你们干什么
老实点！现在人证,咳咳,物证俱在,许心,你别想狡辩。
你们放开我,我可是大队长的媳妇,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林二,林二,快救我。我可还怀着孕呢！
怀孕！
众人皆是一惊。
到这个时候,许心也管不了,怀孕不到三个月不能说的习俗。
是,许心她怀孕了,所以不能受罪。
好似清醒过来的林大,囔囔着要解开捆住许心的绳子。
与此同时,收到消息火急火燎从邻村赶回来的林大他娘,刚一到就听见许心说她怀孕了。
她已经失去一个孙子,不能再失去一个孙子。
看着我的林大他娘像是狠了心,上前来想跪下求我,被顾大娘一把拽住。
林二他娘,现在白蕊是我家的人,你可别想欺负她。
小蕊。
面对双眼充满期盼的林大他娘,我坚定地摇了摇头,腿却越来越无力。
察觉到我异样的顾谨言一把将我抱起。
小蕊,我带你回家。
白蕊,白蕊。
身后,林大大声叫着我的名字。
还想来追我,却被他娘叫住,与此同时还有许心的求救。
一时间,乱作一团。
而这些,对我而说都不重要。
我再也坚持不住,昏昏沉沉的睡去。
7.
被顾谨言抱回家后,一连养了三四天,我的精神状态才好一些。
顾大娘拉着我的手说我受苦了,骂林大他们不是人。
我小产还被这么折磨。
听到顾大娘说我小产,我心里咯噔一下。
村里长辈可以容忍娶个二婚媳妇,但要是娶得这个媳妇有过娃,就会很介意。
我下意识有些紧张,站在一旁的顾谨言察觉到我的异样。
蹲下身,温柔地握住我的手。
小蕊,你别乱想。我娘就是心疼你,对于你有过孩子这事,她一点都不介意。你看,这都是她叫我去买的。
顺着顾谨言手指的方向看去,是装着鸡蛋、红糖甚至还有一罐奶粉的网袋。
我眼眶一酸,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下。
顾谨言慌忙替我擦泪。
顾大娘则着急喊道：不能哭,这小月子可不能哭。
顾谨言将我揽入怀中,心疼地安慰着我。
小蕊,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让你流一滴眼泪。
他将我松开,轻轻摁着我的肩膀,让我与他四目相对。
眼中是爱意和坚定。
小蕊,能不能为了我,不哭了！
看着顾谨言那双眼,我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
好,我不哭了！
顾谨言重新将我拥入怀中,这一刻,我仿佛要被他揉进他的身体里。
因顾谨言是接到顾大娘说我有危险,提前回来的。
一下火车,他就去找了县里认识的人。
这个时候,一个县城也没几个大学生,所以听到顾谨言这个大学生需要帮忙立马出手。
没用多久,就抓住了公社没抓住的许心同伙。
因此,顾谨言在村里待不了多久。
我身体一恢复,我们就该启程回城了。
顾大娘有些不情愿,本想着在村里热热闹闹给我和顾谨言办个酒席,但顾谨言请假的时间不长,她只能作罢。
在我的提议下,顾大娘终于想通,愿意和我们一起进城。
当我们三人兴高采烈刚一打开院门,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
几日没见,我没想到林大会变成这副模样。
头发凌乱不堪,身上的衣服也满是污渍,眼神空洞无神,犹如一潭死水。
看到我,眼神中才有一丝光亮。
阿蕊,我是林大。
面对林大的靠近,顾谨言先一步将他挡住。
林大伸着头向我张望,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阿蕊,我错了,我不应该只考虑许心,忽视了你。我以为,你比她坚强,也无处可去会留下来。
我轻轻推开顾谨言,冲他点了点头。
我并非无处可去！而是你,扣下了我的回城名额。
闻言,林大全身一颤。
发抖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说了句。
你,都知道了！
你娘第一次提出让你兼祧两房,许心用扫帚要打我出去那天,我想劝你娘打消念头。没想到,却听到你和你娘的对话。
那你,为什么
8.
我盯着林大,平淡的神情突然生出一点凶厉。
因为你,让我恶心。
你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随意毁掉我的前途。你林大,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不对。
林大嘶吼着,伸出手疯狂地想要来抓住我。
白蕊,我不是自私,我是爱你。你也是爱我的,要不你不会在我的葬礼上哭晕了好几次。
我只是在哭我的救命恩人,而已。
所以,你...
林大不敢看我,哆哆嗦嗦很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只是在报恩
对！
说完,我再没看林大,转身一脸温柔地看向顾谨言和顾大娘。
娘,谨言,我们走吧！
好！
一路上,顾大娘笑意盈盈地给前来送行的村民手里塞喜糖。
谨言和小蕊的喜糖,来来来,都有,大家都沾沾喜气！
没一会儿,我们三人就被热情的村民团团围住。
有恭喜顾大娘的,还有想请顾谨言帮忙的。
一个大娘则趁机拉住我的手。
白蕊,你刚来咱村里,大娘就觉得你是个有福气的。那天,广场上的事你别怪大娘。
我笑着说没事,毕竟林大是队长。
相比自身利益与我一个外人相比,我理解他们。
你不知道,这几天谨言那小子把你保护得有多好。
昏过去的我并不知情,那天林大看见顾谨言将我抱走后,彻底崩溃。
面对许心一句句,林二救我。
林大回应的则是,我不是你丈夫林二,我是白蕊的丈夫林大。
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让原本混乱不堪的现场变得一片安静。
气急的公社领导让人将林大和许心一起带了回去。
知道瞒不下去的林大,将自己假死借自己弟弟身份又活过来的事和盘托出。
一旁的许心更是被惊到原地,许久才冲过去抓住林大。
林...二,你在胡说什么
面对许心的质问,当时的林大绝望地闭了眼。
看林大这个样子,许心顿时明白了一切,她捂住自己发痛的肚子向后倒去。
醒来后,许心就看见林大握着拳头站在一边,眉宇间都是纠结和挣扎。
许心哭着问林大他娘,她该怎么办。
林大他娘保证,林大一定会对许心负责。
9.
我在时,对许心事事答应的林大,这次态度却是坚决反对。
他说,他错了,他不能再辜负我。
对于许心,林大从一开始想的就是,等她有了孩子也算有了寄托。
到时,林家借着孩子的名义就可以把许心留在林家,也不怕许心家的人再把她带回去换高额彩礼。
林大他说,他对许心的好都是出于责任,还有对已死弟弟的愧疚。
他却没想到,他的步步退让,竟将我拱手让给了顾谨言。
林大的话像一把锤子,一锤锤砸在许心的身上。
看着要离去的林大,许心不顾林大他娘的阻挡,从病床上跑来跌倒在地,也不忘拽紧林大的裤脚。
林大,你害了你弟弟,难道你还要害了我。
再加上林大他娘的哭天喊地,林大被困在医院。
可事情,远远没到此为止。
林大这事影响太恶劣,纵使他是英雄的家属,队长身份还是被免掉。
出院后的许心知道后,将所有怒气发在了林大身上。
她恨林大让她没了大队媳妇的身份。
争吵间,两人扭打在一起。
许心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没保住。
听到这,我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大娘。
这一切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
一声凄厉的女声将我拉回现实。
状若疯癫的许心向我跑来,没等我反应,一把刀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小蕊。
顾谨言紧张地扒开围着他的人,向我跑来。
许心,你把刀放下。
许心看着同样慌张的林大,疯狂地笑了起来,笑声像鬼哭狼嚎一般,让我心惊胆战。
白蕊,实话告诉你,林大葬礼那天,我是开心的,我想你这个城里来的人,终于尝到了苦头；在林大扮演林二时,一次次让你在我面前吃瘪时,我真的要高兴死了。最后,还是没想到终究你还是赢了我一头。你看...
许心的刀尖指向顾谨言和林大时,他们每一个人的神情都是乞求。
一个大学生,一个以前的大队长,他们都在求我,求我放了你。凭什么,白蕊,凭什么
你不仅杀了我的孩子,还毁了我大队长的身份。既然你不让我好过,那咱们一起死。
冰凉的刀锋划过我皮肤时,我紧闭双眼。
小蕊,没事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才睁开眼睛。
许心手中的刀已经被踢到一边,林大将她摁在地上。
从生死边缘回来的我,情绪激动地抱住顾谨言。
摸到温热的液体,我大惊松开手。
10.
是血。
顾谨言,你受伤了。
我没事。
我瞬间冷了脸,无视顾谨言的狡辩,将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知道瞒不过去的顾谨言转过身,后背是一道刀伤。
刚才情急之间,顾谨言不顾自身安危过来将我从许心手中拉开,接着用后背将我和许心隔开。
受刺激的许心一刀狠狠划在顾谨言的后背上。
快走,去医院。
还好,经医生检查,顾谨言的伤并不严重。
包扎好后,我们三人提着行李赶往火车站。
在火车轰隆隆的咣当声中,这个我生活五年的地方越来越模糊。
回城后,纵使顾谨言学业再繁重,但他依旧给了我一个隆重的婚礼。
相比于林大在村里简单的一桌酒,顾谨言拿出他这几年积攒的积蓄,在国营饭店中摆了五桌酒席。
婚礼在鞭炮声中开始,顾谨言骑着自行车带我在城里最繁华的街区绕了一圈。
最终,稳稳停在饭店门口。
我俩携手在大门两边宾客的祝福声中,走进饭店里。
席上,有人小声嘀咕,顾谨言一个大学生怎么会看上我一个结过婚的人。
听到的顾谨言紧握着我的手走到那人面前,骄傲地说。
要不是那个人有眼无珠,也轮不到我顾谨言。不是白蕊配不上我,而是我这么努力才能配得上白蕊。
是夜,顾谨言看着我不知所措。
阿蕊,这一切都像梦一样。我不敢相信,你竟然真的和我结婚了
哦,是吗
我嘴角含笑,手悄悄拧了顾谨言一下。
不知情的顾谨言疼得一声大叫。
现在是梦还是真的。
真的,是真的。
顾谨言叫得太大声,引来顾大娘。
顾谨言,你是不是欺负小蕊了,你给我轻点。
这话说的我满脸通红,气得又捶了顾谨言一拳,
顾谨言笑着和我打在一起。
娘,我们没事！你早点休息！
你还不害臊
和我妻子有什么害臊的。
不等我说话,嘴就被封住出不了声。
第二日看着和煦的阳光,我明白这才是爱。
小蕊,发什么愣呢
来了！
我笑着跳上顾谨言的后座。
从今天开始,我相信我的每一天只会越过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