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虫尾巴一起出门,感觉就像是带着一个随时可能爆炸、而且爆炸半径刚好能覆盖到你身上的定时炸弹去逛街。哦,还得加上这颗炸弹本身胆小如鼠,一惊一乍,并且对我怀有难以掩饰的怨恨和恐惧。绝佳的出行体验,不是吗?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在通往小汉格顿村中心的小路上。我走在前面,尽量保持着正常的步速,感受着身后那道几乎要在我背上烧出洞来的紧张视线。彼得则像个做贼心虚的跟屁虫,缩着脖子,用那件明显不合身的旧外套把自己裹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隐形似的。他那双小眼睛不停地四下扫视,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浑身一哆嗦。
“我说,你就不能放松点吗?”
我没回头,语气尽量随意,带着点无奈。
“闭、闭嘴!谁让你说话了!”
他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声音尖利,但仔细听还能听出里面的颤音。
“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紧张兮兮的,更容易引起别人注意。我们现在可是要去人多的地方。”
我稍微放慢脚步,侧过头瞥了他一眼。他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不敢与我对视。
“要、要你管!主人说了,看好你!别想耍花样!”
他试图拿出点“看守”的威严,但效果嘛,大概就像一只吉娃娃对着藏獒虚张声势。
“花样?我能耍什么花样?我只是去拿回我应得的工资,然后告诉他们我以后不干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前女招待,还能在你这位‘大人物’眼皮底下翻出什么浪花不成?”
我故意加重了“大人物”三个字,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他的脸涨红了,似乎想反驳,但最终只是蠕动了几下嘴唇,没发出声音。大概是想到了自家主人那张冰冷恐怖的脸,以及办砸差事的后果。比起跟我斗嘴,显然还是主人的怒火更让他恐惧。
“少、少废话!快走!”
他最终只是恶狠狠地催促了一句,加快了脚步,几乎要撞到我身上。
我没再继续逗他。适可而止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把他逼急了,对我没什么好处。毕竟,他手里那根小木棍(魔杖)可不是烧火用的。
很快,那家我工作了四个月的小餐馆出现在眼前。还是那副老样子,油腻腻的门脸,窗户上贴着已经褪色的“今日特价”招贴画。午餐高峰还没到,里面客人不多,显得有些冷清。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叮铃——”
门上挂着的廉价风铃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正在擦桌子的、同样没什么精神的女服务员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没什么表情。
我朝她点了点头。
“德蕾亚?”
玛莎放下抹布,语气里带着点例行公事的关心。
“我来结一下工资,顺便跟老板说一声,我不干了。”
我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
玛莎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
“不干了?怎么突然?”
“找到别的事情做了。”
我含糊地回答。总不能说我家被黑魔王占了,我被软禁了吧?
就在这时,一个油腻腻的声音从后厨门口传来。
“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德蕾亚吗?今天迟到了,扣工资。”
餐馆老板,那个秃顶、啤酒肚、总喜欢用眼神在我身上揩油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双手叉在围裙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的风铃又响了一声。彼得像个幽灵一样,低着头,畏畏缩缩地溜了进来,站在离门口不远不近的角落里,假装在看墙上那张模糊不清的菜单,但那双小眼睛却时不时地往我这边瞟。
老板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穿着古怪的矮胖男人,眉头皱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和警惕。但他很快又把注意力转回我身上。
“老板,我是来结工资的。还有,通知您一声,我辞职了。”
我开门见山,不想跟他多废话。
“辞职?”老板挑了挑眉,油腻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说辞就辞?合同上可是写了要提前一周通知的。你这样突然走人,我上哪儿临时找人去?”
“我很抱歉,情况特殊。”我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这是违约金,按照合同上的金额。现在,可以把我的工资结给我了吗?”
我尽量让自己的态度显得强硬一点,虽然心里没什么底。对付这种人,有时候退缩反而会让他得寸进尺。
老板看着我手里的钱,又瞥了一眼角落里那个形迹可疑的矮胖男人,眼神闪烁了几下。他大概也在权衡,是跟我纠缠下去,还是拿了钱息事宁人。毕竟,临时找个像我这么便宜的黑工也不容易。
“哼,算你识相。”他最终还是接过了钱,数也没数就塞进口袋,“等着,我去给你算工资。”
他转身进了后厨旁边那间狭小的办公室。
我站在原地,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没出什么幺蛾子。眼角的余光瞥见彼得依然紧张地缩在角落里,像只受惊的耗子。这家伙的存在本身,就散发着一种“我很可疑,快来注意我”的气场。真是猪队友。
玛莎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继续擦她的桌子去了。这里的每个人,大概都有自己的难处吧。
没过多久,老板拿着一个信封走了出来,脸色依然不好看。
“诺,都在这里了。你点点。”
他把信封扔给我,语气生硬。
我接过来,打开信封,快速地点了点里面的现金。数目没错。我把钱仔细地收进背包里。
“谢谢老板这几个月的照顾。”
我公式化地说了一句,转身就准备离开。多待一秒都觉得窒息。
“等等。”
老板突然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心里咯噔一下。他又想干嘛?
他搓着手,脸上又露出那种熟悉的、令人不适的笑容。
“德蕾亚啊,你看你一个年轻姑娘,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要不,晚上一起吃个饭?我请客。咱们再聊聊?说不定,还有什么误会呢?”
我胃里一阵翻腾。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不必了,老板。我还有事。”
我冷冷地拒绝,拉着还愣在原地的彼得就往外走。
“哎!别走啊!”
老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我已经拉开了门。
“叮铃——”
风铃再次响起,我们将那间油腻的小餐馆和老板令人作呕的嘴脸甩在身后。
一出门,彼得就用力甩开了我的手,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快走!别磨磨蹭蹭的!”
他恶声恶气地催促着,脚步匆匆地走在前面,像是急于逃离这个刚才让他坐立不安的地方。
我看着他那矮小肥胖、因为急躁而显得有些滑稽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冷笑。拿到了钱,也成功“辞职”了,虽然过程有点恶心,但总算解决了一桩心事。接下来,就是回到那个真正的“牢笼”里,继续我这荒诞又刺激的“新生活”了。真是想想都让人“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