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小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办公室里的绿植枯死了,她默默换上新盆栽;邻居装修的电钻声从早上七点就开始响,她戴上降噪耳机继续工作;闺蜜失恋后在她新买的真丝床单上哭花了一整瓶粉底液,她也只是叹了口气说"我去拿卸妆水"。

这个自我认知在她二十八年的生命中从未被动摇过。

直到她亲眼目睹江屿吃饭的样子。

"江屿。"她放下筷子,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像三月里化开的雪溪,底下却藏着尖锐的冰碴。

"嗯?"对面男人正专注地扒拉着碗里的红烧肉,琥珀色的酱汁沾在嘴角。他腮帮子鼓鼓的,随着咀嚼发出清晰的"吧唧吧唧"声,像只快乐的小猪,完全没意识到危险临近。

温小小深吸一口气,指甲陷入掌心。她新做的杏仁色美甲在筷子压出一道白痕,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

"你吃饭——"她唇角扬起完美的十五度微笑,眼睛弯成月牙,"能不能别吧唧嘴?"

江屿抬头,喉结滚动着咽下食物,一脸茫然:"啊?"他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扇形阴影,又夹起一块裹满酱汁的五花肉塞进嘴里。

"吧唧。"

那声音像是引爆器,温小小脑内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断了。

江屿捂着被踹的小腿骨倒抽冷气,震惊地看着对面杀气腾腾的温小小。她今天穿着奶白色家居服,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水汽,此刻却像只炸毛的布偶猫。

"你踢我?"他不可置信地揉着胫骨,那里肯定已经青了。

"对。"温小小瞪圆了那双被闺蜜称为"智慧之源"的大眼睛,咬牙切齿的样子让嘴角的小梨涡都变得杀气凛然,"你再吧唧一下,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断子绝孙脚'。"

餐桌上糖醋排骨的油光凝固了。江屿沉默两秒,缓缓放下筷子,瓷碗与玻璃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他表情突然严肃,眉间皱起两道浅浅的竖纹:"温小小。"

"干嘛?"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蝴蝶骨抵住椅背。这个角度能看见江屿t恤领口露出的锁骨,还沾着几点炒菜时溅到的油星。

"你过来。"

"不过来!"她警惕地抓住桌沿,却见江屿突然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她耳侧碎发,一把扣住她的后颈。带着薄茧的拇指恰好按在她突突跳动的血管上。

温小小被直接拽到面前,鼻尖差点撞上他的。江屿身上还带着厨房里的烟火气,混合着淡淡的薄荷沐浴露味道。她愤怒的目光撞进他含笑的眼底,还没来得及说话——

"吧唧。"

一个带着红烧肉香气的吻落在她唇上,温软湿润的触感一触即离。

温小小:"……?"

江屿舔了舔嘴唇,喉结滚动时那颗淡褐色的小痣也跟着上下移动。他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混蛋,虎牙在唇边若隐若现:"现在不是吃饭吧唧嘴了,是亲你吧唧嘴。"

温小小:""

妈的,更想打他了!

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江屿还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从这个角度能看清他鼻梁上那颗几乎看不见的小雀斑。温小小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的刺痛才忍住再踹他一脚的冲动。

"难吃死了!"她抹了把嘴唇转身就走,"下次少放点酱油!"

身后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江屿的声音混着米饭的香甜飘过来:"那你明天想吃什么?糖醋里脊?"

回应他的是卧室门被摔上的巨响。

厨房里,江屿把剩下的红烧肉倒进保鲜盒,突然发现灶台边沿沾了片香菜叶。他想起温小小每次发现这种细节时皱鼻子的样子,下意识用抹布擦了三遍。冰箱贴上还留着她上周写的购物清单,圆滚滚的字迹像小学生:"江屿专属啤酒(不许买超过三罐)"。

他摩挲着那个感叹号,忽然低头笑了。窗外路灯亮起来,照着料理台上并排放的两只马克杯——印着草莓的那个杯底还留着半口红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