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远逼自己直视郑行舟，不想在气势上落在下风。
郑行舟比他放松得多，似笑非笑地说：“凯斯德的老板黄维腾，听说过吗？”
“嗯。”闫远有些不明所以，凯斯德是他所在行业内的一家上游企业，体量不是特别大，但很赚钱，作为从业者他确实听说过黄维腾的大名，对方出了名的诚实守信，加上草根逆袭的创业故事，口碑很好。
郑行舟接着说：“上个月，他跟郑氏签了股权转让意向书，集团已经上会了，要不了多久，凯斯德就是郑氏的了。”
闫远看着他，沉默不语，他不明白郑行舟为什么要在这里说这件事情，总不至于是跟自己炫耀工作成绩吧？
郑行舟似乎看出他的疑问，终于切入正题：“两年前为了你和潜鸣分开的事情，闹出很多麻烦，我母亲眼里揉不得沙子，所以一定要把你逼走，其实我倒觉得无所谓，”他看着闫远：“既然潜鸣一直放不下你，那你就回来吧。”
闫远几乎忍不住想笑了，对方的话好像是开恩一样，准许他这个平凡的beta、一穷二白的工薪阶层得以再次侍奉少爷。他冷冷道：“不必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以后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好。”
郑行舟似乎并不意外：“闫先生脾气还是跟当年一样啊。”他话锋一转：“我知道潜鸣有时候小孩子脾气，又不会心疼人，辛苦你愿意照顾我弟弟，凯斯德就当做郑家送给你的一点补偿。”
闫远终于明白他开头的话是在铺垫什么，摇头感叹：“小郑总果然大方，送礼一出手就直接送公司。不过——”他抬头看着郑行舟，略带嘲讽：“我就是一个破打工的，没这个能力收。您也不用想着补偿我，以后跟郑家有关的所有人都别出现在我生活中，就是对我最大的补偿了。”
郑行舟还是面带微笑，但周身的氛围已经肃然，跟郑潜鸣如出一辙的眼睛黑沉沉地看着闫远，闫远毫不示弱地回看着他，两个人都觉得“给你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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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先生还是再考虑一下吧，普通人一生能翻身的机遇很少，不要为了一时志气做出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后悔？”闫远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如果进入郑家变成第二个于述宁，那我才是真的后悔。”
郑行舟的脸色终于变了，一瞬间闫远甚至感觉到alpha起了杀心，想让他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行。既然闫先生态度这么坚决，我就不打扰了。”郑行舟冷静的语气下藏着怒火：“至于郑家人会不会继续打扰，我恐怕不能保证。”
他拂袖而去，过了许久，闫远在被子下握紧的拳才终于松开，掌心全是冷汗。
郑潜鸣回到病房时，闫远已经又睡着了。他毕竟消耗太大，还没恢复好又跟郑行舟对峙了半天，心力交瘁。
郑潜鸣在他床边坐下，握上他的手，然后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插入他指间，严丝合缝。闫远在睡梦中，手指呈自然放松状态，郑潜鸣就用下巴轻轻抵着，让他的手指贴在自己手上，十指交握。
“闫远，”他顿了顿，又小声叫道：“老婆”
他想让闫远原谅他的失控，可是他自己还没有原谅闫远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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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两个人做的错事有因果关系，那是不是原谅也应该有先后顺序呢？郑潜鸣思考着，他知道有的人难以把对不起说出口，所以也许闫远心里有歉意，只是没有表达。
其实他也不需要闫远特别正式地跟他道歉，他知道自己性格有点问题，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是闫远在迁就他。只要闫远愿意重新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但是郑潜鸣看着闫远的脸，对方看上去睡得并不安稳，额头上冒出细小的汗珠。
但是，闫远不想再跟他在一起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郑潜鸣回溯着在一起的记忆，其实这件事他已经做了很多次，只是固执地想找出一个“转折点”。
他不明白为什么闫远明明不久前还深爱着他，但一转头就能把他抛下。爱的本质不是占有吗？他甚至无法忍受闫远和别人一起打游戏，可闫远却能毫无芥蒂地给他塞一个oga？
大脑被信息素逐渐控制、理智一点点丧失的感觉并不好受，郑潜鸣也会感到恐慌，被强烈的不安全感和自我厌弃感控制，但是闫远总是第一时间抱住他，说会陪在他身边，他曾经真的信了。每次插到闫远身体最深处，他的心脏都会微微战栗，觉得自己在世界上找到了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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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远离开的那天，他是被强行诱导发情的，诱导源不明，事后郑母曾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诱导剂是她亲手给闫远的，虽然不知道采用了什么方式，但一定是闫远干的。郑潜鸣当时刚醒来，躺在病床上，觉得她的污蔑方式太拙劣，荒谬得可笑。
直到他发现一切联系方式都被闫远拉黑，对方像人间蒸发一样彻底消失，所有的东西都没带走，就干干净净地一个人离开了。
那时候他才真的有了实感，从一种茫然的状态中一点点落下去，落到越来越深的地方，恨是他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让他不至于被彻底淹没。
他甚至跟郑行舟打了一架，因为郑行舟把闫远从医院放走了。郑行舟从小没动过他一指头，那天狠狠给了他一拳。
他的父亲只说了四个字——“难堪大任”，他的母亲抹泪骂他为了一个beta鬼迷心窍，可是这些都没有太刺痛他。
从小他在家里的位置就是郑行舟之下的备选，可郑行舟这个长子做得无可指摘，在郑家同一辈人里面也是出类拔萃，所以他的父母不需要再费心培养一个一样的alpha。至于郑沧逸，他出生的时候郑父郑母年纪都大了，对小儿子唯一的要求就是承欢膝下，所以就连他的名字也不需要溯水行舟，不需要一鸣惊人，只需要自由安逸。
这些郑潜鸣都无所谓了，他知道父母的爱向来是有条件的。可是闫远不一样，闫远是，闫远应该是，是这个世界上只爱他一个人的人，是无条件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永远不会抛弃他的人。
所以才格外地痛，格外地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