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行舟睡得晚,第二日起床快接近午时。计划今日离开的陆见星一行人本早该来叫自己起床,既然没来,说明肯定有东西拖住了他们。宁行舟慢悠悠洗漱好下楼,果然见他们四人被几个衣着讲究的人堵在客栈大堂。
那几人是陌生面孔,穿着统一,虽算不上奢华面料也颇为讲究,想来身份不凡。来人毕恭毕敬说着什么,而陆见星则是满脸茫然神态慌张,显然是觉得棘手。宁行舟在此时恰到好处出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见宁行舟出现对面几人似乎见到了救星,毕恭毕敬答道:“天下第一钱庄有请公子一行人前去一叙。”说完后不肯再多讲,问什么都只答“小少爷说去了你们便知”。
陆见星显然还在状况外,天下第一钱庄名号在那儿,昨日又在拍卖会大出风头,就是陆见星想不认识都困难。他们此次出行低调,想破头皮也不知是怎么与第一钱庄扯上了关系,一时间陆见星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一旁陆明月早摆出母鸡护崽姿势将两波人隔开,赤芸更是脸色臭得像下一秒就要杀人。
氛围剑拔弩张,宁行舟倒一点都不慌,这段剧情原作中也出现过:书里金闻意拍卖会后顺势邀请陆见星去第一钱庄做客,而经过几日相处陆见星也认为金闻意并非初见那般蛮不讲理,自然应允,却不想这一去就刚好拆穿了钱庄内一个大阴谋,成功让金闻意坐稳金家家主地位。现在虽然剧情发生偏差让两人并未过多接触,但好在结局依然是金闻意请陆见星前去有钱山庄,没太大改变。
一开始宁行舟对于剧情出现这么多转变金闻意是否还会邀请陆见星这件事也心里也没底,但不知是这个“书中世界”在自行修复剧情bug还是主角之间的相互吸引最终触发这段剧情,结果是好的自然该抓住机会不放。宁行舟往后拉过陆见星小声怂恿:“第一钱庄声名在外,不如我们先去了看看那小少爷邀请我们作甚再做判断。”
陆见星听完后思量片刻,上前拉了一下陆明月袖子,“去看看也没什么。”
陆明月叹了口气,还是向小师弟妥协。
接应的人财大气粗直接唤了两辆马车,宁行舟先带着云雀上了第二辆,经历昨日那件事后再见多多少少有些尴尬,云雀神态看起来倒很正常,恍惚间让宁行舟以为昨夜只是一场荒唐的梦。
宁行舟受不了这沉默氛围想找点话题,恰此时云雀歪头靠到窗边露出光洁的耳垂,于是宁行舟顺口问道:“为何不戴我送的耳坠?是不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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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很喜欢的。”云雀轻笑摇了摇头,正当宁行舟当这人又要开始自怨自艾,说些“是我不配”“耳坠太名贵”的话时却见云雀稍带着狡黠一眨眼,回答:“只可惜我身上其他行头实在和耳坠不搭,若带上了反倒奇怪。”
唔宁行舟打量云雀衣物,一身袍子洗得有些发白,边缘处甚至冒出些线头来,穿着这么一身搭个华丽坠子确实显得不伦不类,倒是自己没考虑到。
一看到这宁行舟已在脑内开始规划怎么打扮云雀了:孩子虽然生得瘦小了些,五官倒挺好看,收拾收拾也是个衣架子。耳坠配件暗纹紫袍最合适,低调奢华;搭个月白外袍也不错,飘飘欲仙。既然衣服有了,那总该搭发冠,首饰,挂件,靴子好在自己虽不如第一钱庄这么阔气,买几套衣服的钱也不缺。宁行舟满意用指尖敲击窗沿,忽然就明白了现代那些“素人爆改”的看点:把一个人脱胎换骨确实成就非凡。于是看向云雀的眼神也慈爱许多。
这可是现成的换装娃娃啊。
在脑内幻想着时间过得挺快,不多时就到了第一钱庄门口,下马车时云雀看向钱庄金碧辉煌大门,感慨:“果然是第一钱庄就连外面都这么壮观的”
“啊,要严格来讲,这里不算钱庄正门啦。”宁行舟随口回答:“非要说的话大概从两炷香之前,我们刚进到一片林子那块,都是金家地界。”
云雀像被震惊了,睁大眼不知说什么。
世家大族占地广大并不算什么新鲜事,只是土地也要钱,就连武林第一正派的万剑门也不过是建在山峰上,金家却直接包下了林州郊外一整片地。
有钱乱花姑且能被称作财大气粗,但有钱到这种程度反倒让人产生不真实感,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了。
有了外面的冲击走进门内云雀倒淡定了很多,金家房也如其名,无处不是金光闪闪。亭台水榭错落有致,承重柱上雕刻细腻花纹,随便走几步就能见檐上装点外面千金难求的琉璃珠,阳光下折射七彩光晕,院中来来往往的仆从统一穿着鹅黄短衣,像一群闪闪发光的金娃娃。庭院整体打造奢华不显土气,显然是请人好好设计过。陆见星没见过这世面身体僵得走起路来同手同脚,陆明月稍微淡定一些也满脸不自在,一旁赤芸倒是事不关己的模样,大抵魔教小公子是懒得关心这些东西值多少钱的,反正也不过一把火就全烧没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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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路人带着他们穿过院子又绕了大圈,最终将人引到会客室推开大门便自觉离开了。
会客室正中,一个俊俏公子坐在主位,见几人来了笑着起身欢迎,陆见星在见到这人后却一愣——正是那日在赌场门口与自己发生争执的蛮横小少爷。
小少爷一挑眉略过陆见星,转而开口先向宁行舟见礼,道:“先前是我冒犯了万剑门少阁主,此次特邀诸位前来,让我赔礼道歉。”
以金闻意的敏感性格来看经历了那些事后会主动调查宁行舟和陆见星的身份才是正常,但也没想到他丝毫不隐瞒,直接点了出来。既如此宁行舟也懒得伪装,干脆直接地回了礼,答到:“能被第一钱庄小少主相邀是我们荣幸,金少爷客气了。”
众人一听他的身份皆是一惊,其中陆见星表情最精彩纷呈,想是回忆起了先前与小少爷闹的不愉快。金闻意表现得十分豁达,一挥手笑道:“不必叫得这么生疏,我名金闻意,若诸位不介意也可直接与我兄弟相称。”
这人不受剧情影响强行降智的时候也是一副翩翩公子,精明小狐狸的样,也难怪是书里后期能将金家在原有基础上财力再往上翻一倍的天才商人。出门在外钱必不可少,就算他不是主角团之一宁行舟也有结交之意,于是顺势改口:“闻意兄专门将我们叫来,可不是就为了道个歉吧?”
浑身金灿灿的小少爷一挑眉,忽然收了脸上几分玩笑神色,苦笑:“若真是那么简单的事我倒还要庆幸。”
听他语气显然是遇到了难事,众人不发一言听他主动开口。
金闻意随手把玩发冠上垂下的金珠,反问:“过几日是我们金家大少主,我的兄长大喜之日,诸位可有所耳闻?”
自然是听说过的,天下第一钱庄结亲,架势是十里红绸恨不得给全城人都沾沾喜气,前几日还有人到客栈派发喜糖喜果,让陆见星哑然有钱人居然是这么铺奢?不过总归与他们无关,之后也就没太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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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闻意看他们神色,叹了口气继续道:“本该是大喜事然而我兄长此次结亲突然,源于他月前遭到刺杀恰好被路过的人救下,于是我兄长对那救命恩人一见倾心。”
陆见星歪头:“倒算有缘?”
金闻意冷笑:“就是太过有缘。金家大少主向来深居简出,怎就那日忽然遭遇刺杀,又恰好撞到了个热心路人,然后就非这人不娶了?”
赤芸提了两份兴致,轻笑:“哟~好一出兄弟阋墙。你这是怀疑你兄长的心上人——未来的小嫂嫂?”
“这位兄弟慎言。”金闻意故作茫然不肯留下一个话柄。“我只说诸事凑巧,可没说过任何人可疑。”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们暗中观察你兄长心上人?”陆明月用手托住下巴作沉思状。金闻意垂目,并未给明确回复,而是回答:“非也,兄长会遭遇刺杀显然也是有人出卖了他的行踪。”
可疑的对象是整个山庄。
后面的话金闻意并没说出来,所有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世家大族间这样的肮脏勾缠数不胜数,更何况是重利轻义的商人家中。
金闻意要求明了:他想揪出庄内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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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见星不解:“那为何选中了我们?”
当然是主角光环啦。宁行舟在心底默想:原作中金闻意有逢赌必赢的buff,第一次被陆见星打败,一下认定此人就是他的命定之人,因此就放心让见面不久的陆见星窥探家族辛密,真是非常合理呢!
只是金闻意显然是不能直接这么说的,被问到这个问题后略一思索,而后伸出一根指头:“一则,兄长婚事将近,我若大张旗鼓叫官兵调查怕人心惶惶还打草惊蛇,总归不吉利。找你们这样不显眼的偷偷探查正好。”
金闻意又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个二:“二则,金家树大招风,这次看起来是金家出了内奸也不排除有外人作案可能,相较起来你们几人出身干净,没残害我金家的理由。”
金闻意伸出第三根手指:“三来你们看上去皆是不凡之辈,更有万剑门少庄主宁兄坐镇,想来武功不低。”
说到第四点金闻意有些犹豫,几乎是自言自语道:“而且不知为何,我总就是觉得你们可信。”
商人凡事权衡利弊,然而金闻意思量半天,居然还是觉得先前列的123都不如那句:“我觉得你们可信”有说服力。
陆见星本就是个热心肠平日最看不惯有人搞这些阴谋诡计,眼看头一点就要同意,一旁赤芸率先开口:“金家请我们办事也不给半点好处?”
谈到利益往来金闻意又是那副狐狸的精明嘴脸,笑道:“自然不可能让诸位白干。此事无论成不成,我皆会给诸位白银百两,珍宝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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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开这些,我还准备了神兵为诸位添力。”说罢一拍手,底下人抱着一黑色锦盒进入屋内,将锦盒递给金闻意后又转身离开。
金闻意打开盒盖,一把锋利宝剑静置盒内,剑锋凛冽,若有寒光,散发森冷剑意。
“这是神剑凝霜,我特意拍来赠予公子,聊表诚意。”金闻意将凝霜摆到案台,目光定定看向陆见星。
再见心动神武这么近距离出现在面前陆见星几乎是激动得立刻红了脸,有些支支吾吾:“这这未免也太贵重”
“小星不必与他客气。”宁行舟微笑开口。原作中金闻意也赠剑给陆见星,让陆见星还感动了好一段时间。然而鉴宝会实则本就是金家产业,拍卖会上第一钱庄一掷万金一来抬高凝霜身价,二来宣扬金家财力,完事后还能把零元购的凝霜送给陆见星做人情,真是好划算一笔买卖。知道这些关窍的宁行舟此时见金闻意总觉得他笑得无比奸诈,身后狐狸尾巴跟着摇来摇去。“既是闻意兄赠给你的,你收着就是,不必有太大心理负担。”
陆见星犹豫片刻一点头将凝霜收好,郑重鞠躬道:“我一定助金公子找出奸人。”
交易谈妥,金闻意使唤仆从带他们客居,正当该离开时宁行舟忽然想到个困扰许久的问题,扭头询问:“闻意兄既是早就想让我们帮忙,为何昨日鉴宝会又不主动邀请?”
这段剧情十分重要,若是错过了整个林州支线全都完蛋,宁行舟不知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才让金闻意放弃邀请陆见星。
听了这个问题金闻意一歪头,反问:“既然少庄主在那必定会带他们去,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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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行舟如被人打了一掌愣在原地。
竟是如此!金闻意派人查了自己身份,知道自己是万剑门少庄主,于是先入为主认为自己会来这必定是为了参加鉴宝会,因此也没必要自己亲自邀约,只需登鉴宝会巧遇就行。殊不知若非宁行舟发现剧情对不上慌忙邀请陆见星,那陆见星昨日就已离开了,此后怕都与金闻意不再有半点交集。
宁行舟以为自己努力不掺和剧情点就不会产生太大影响,却忽视了在书中“炮灰”的自己身份地位实则并不低微,甚至每一步都能影响到其他人。早在下山那一刻起蝴蝶效应所造成的反应已将剧情打散,由不得自己掌控了。
自恢复上一世记忆后这么多日来第一次产生慌忙与空虚,当一切都脱离“剧本”之后,只知道原本“剧本”的自己还有什么优势?
本以为掌控了原作后就能改变命运,可现在看起来并非那么简单了。
————
从金闻意那出来后宁行舟就兴致不高,站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的云雀显然是注意到这一点,慢下脚步等待落在后面的人。
“少庄主可是在担心行动凶险?”
思绪被打断,一扭头看到云雀眯眼看着自己,宁行舟心中冷静许多,回道:“也不是就是发现,他们有钱人也有很多身不由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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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捂嘴作沉思状:“我以为少庄主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也会有这样伤春悲秋的时候。”
宁行舟伸手轻敲云雀额头,装作不满:“你眼里我是什么人啦,当少庄主也很累的好吧?”
云雀摇头:“我虽未见过,但总觉得少庄主大抵从小时就是开朗的性子。就算累了自己出去疯玩一通,回来后又好了。”
啊,这不就是没心没肺吗。宁行舟有点怀疑云雀在内涵自己。
云雀又笑:“凡事不必高瞻远瞩,及时行乐就好,这还是少庄主教我的。”
两人初到林州时一同游乐,宁行舟当时见云雀总瞻前顾后,遂随口安慰上两句,却没想到他现在还记着,甚至原封不动把话还给了自己。
却莫名安慰到了宁行舟。
最近受到原作影响过大,让他有些草木皆兵。无论上辈子看到什么,但在这个新世界活了二十余年,宁行舟早将这里当做了真正的家,就算多了前世记忆也只当看了场电影,并不留念上一世生活。
他上辈子亲缘关系寡淡,父母几乎一年只见一次,自己在学校卷死卷活直接卷到猝死,死后葬礼上怕连哭坟的伙伴都凑不出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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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世自己好像确实没受过什么挫折,从小万剑门长大,父母恩爱师兄友善,受过最大的打击无非就是不好好练剑被父亲追着满山头跑,这些亲情友情都是实打实抓在手中,放在眼前的。往日宁行舟的作风是走一步算一步随心所欲即好,现在为了一本书中的内容和上一世不美好的回忆内耗自己本拥有的人生,怎么想都很愚蠢。
宁行舟想通许多只觉压在心头的石头落下,笑道:“你说的也没错,伤春悲秋确实不符合我的作风,比起考虑那些还没发生的事,不如”看着云雀含笑的双眸,一刻的冲动指使宁行舟抚上云雀发顶。
“不如怜取眼前人。”
发丝在掌心摩挲,手心都跟着发痒,宁行舟见云雀露出的耳廓隐约发红,忽然意识到此时二人动作与对话有多暧昧。然而不知是因为尴尬还是不忍打破此刻,两人皆是不肯先动作。
云雀过往的人生里少有这样的时刻,所有人都在催着他往前,这一瞬的静谧好像暂停了时间,万物停滞,只有宁行舟掌心的温度从头顶传来,紧贴着,几乎让云雀有些害怕这么亲密的接触会暴露自己不平静的心跳。
任金家亭台水榭金碧辉煌,加起来都不如眼前人璀璨闪耀。
午时,太阳高悬,气温炎热,连湖里的鸳鸯都懒得谈情说爱,而云雀主动歪头蹭了蹭宁行舟的掌心,像歪头撒娇企图讨得主人欢心的猫儿一样,语气轻快又柔和。
“那还请少庄主,多多怜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