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长廊走了一段路。
沈佳音和周淮景并肩而行,他们走中间隔出一个人的距离,疏离得很。
暂时不议亲,这点正中沈佳音下怀,她心情不赖,微弯眸子里闪着光彩。
可周淮景往她身旁一站,总能让她想起那些沉重的事,心情也没那么好了。
沈佳音率先打破沉静,“父亲想招你当女婿。”
周淮景被赶鸭子上架,陪沈佳音去书局,没好脸色给她,“下次见到令尊,我会回绝,让他以后都不要提这事。”
“我的意思是,父亲有意嫁女,长女和幼女对父亲来说,没区别。”她就差直接说出沈宜宁的名字。
父亲不肯放过周淮景这个苗子,非要联姻。
这件事里,最重要的是招周淮景为女婿,其余的都是次要。
刚好她不乐意嫁,也刚好,周淮景和沈宜宁两心相悦。
“你不许提沈宜宁。”周淮景冷眸瞥她,似有似无地警告。
好,提都不许提了!
心口被什么东西压了下,沈佳音轻咬唇,没再吭声。
周淮景在朝堂上不结党营私,从来都是公正廉洁。沈宜宁是他折了一身文人傲骨,从齐王手里交换来的人。
他心尖上的人。
长廊拐角处,孔嬷嬷站在砖花墙旁等候。
看到他们走来,迎上前说:“夫人不放心三小姐,有几句话要嘱咐,麻烦周公子稍等片刻。”
延迟议亲的代价,是得罪母亲。
郑蕴在四下没人的时候,和疯子无异。沈佳音求救似的望向周淮景,他侧身理了理衣角,坐在旁边椅子上等。
沈佳音被孔嬷嬷领到花厅。
啪——
一个清脆巴掌,沈佳音猝不及防的,脸往一边歪去,脑袋里嗡嗡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柳氏那个贱人串通好,设计你和周淮景生米煮成熟饭。”
“你竟然还和你父亲说不想入宫,我安排你入宫,还不是为你好。”
“和你父亲告状,说我只生你,不教养你是吗?”
“你到底是谁生的,这个吃里扒外的蠢货。”
郑蕴怒火中烧,冲着沈佳音尖锐喊着:“你父亲和我吵架,他以后都宿在柳氏院子里,你满意了?”
被郑蕴推搡,后腰撞到桌角,沈佳音疼得呲牙,脑袋里空白了一瞬。
“母亲要把我打死,让父亲觉得,你是个悍妇吗?”沈佳音音量不高,仿佛有某种穿透力,疯魔的郑蕴僵在原地。
郑蕴高举的手悬停在半空,蜷握成拳,想到些什么,最终泄力落下。
这两天的事情,郑蕴明显感到沈佳音不受控制。
郑蕴警惕盯着她,“你想做什么?”
沈佳音眼波闪烁,如实说,“我想母亲把我逐出家门。”
陌生的词,郑蕴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意思,怒道:“刚好,我还不想要你这个逆女。”
耳尖的沈佳音听到郑蕴低语了句,说她比不上沈宜宁一根手指头。
沈佳音眼底晦暗,望着眼前恶语伤人的母亲,和记忆中的毫无差别,明明是她生的,可郑蕴眼里从来没有她。
沈佳音挤出一抹灿烂笑意:“母亲看重妹妹,日日督导她跳舞弹琴,吃的用的都要亲自过目,这么用心培养,不就是想让她入宫当皇妃吗?”
她建议,“不如就把妹妹的名字写到选秀的花名册上去。”
一句话戳到了郑蕴肺管子,“不用你操心,宁儿以后肯定是皇妃。”
沈佳音从小就天生反骨,不服管教,郑蕴警告她:“你最好别惹怒我,别忘了,内宅的事我说的算。”
赤裸裸的威胁!
内宅女眷的头顶上,从来只有一片云,就是当家主母。
沈佳音沉吟片刻,在得罪和顺从之间,选了另一条路,“父亲说过,我的婚事你说的不算。”
“滚!”
郑蕴被这个逆女彻底激怒了,好一个拿鸡毛当令箭。
沈佳音是被郑蕴轰出去的。
离开花厅,才走两步沈佳音想到什么,她站在门口探个脑袋进去:“父亲吩咐我去天一书局取东西,顶着这个巴掌印,要是有人问起来,当女儿的总不能说母亲的不是。”
她不想去天一书局,准确说不想和周淮景去。
哐当——
茶盏在沈佳音脚边碎开,碎渣四溅,伴随着里面女人的怒吼:“有多远滚多远。”
看到郑蕴怒不可遏的样子,沈佳音还以为她会说,罚她禁闭府中。
郑蕴喜欢永远温顺的人,有一丁点忤逆她,都是她的敌人,前世她一退再退,现在沈佳音不想退了。
找了面镜子来,沈佳音脸上巴掌印明显,周围一圈都肿胀起来。
她回院子戴了帷帽,才去找周淮景。
隔着远远地,眼前还垂了一层薄纱,凭着模糊身形,沈佳音也能立刻分辨出那两人。
他们站在廊下,不知聊的什么,沈宜宁笑得比旁边的白梅还惹眼,周淮景浑身冷气消散,如玉般温润谦和。
前世,旁人都说周淮景最是谦恭有礼,公子如玉。
她觉得是客套,原来周淮景只是把所有冷脸对准了她一人。
没有谁愧对谁,她强嫁周淮景,他喜欢的是沈宜宁,仅此而已!
沈佳音站在长廊尽头,等两人聊尽兴。
父亲吩咐她去取书,她再违背父亲,这个府里真就没有她的立锥之地了。
“沈家是何时下狱?罪名是什么?何时流放?”
一连串的问题砸来,把发呆的沈佳音拉回神。
周淮景站在负手站在她身边。
见了趟沈宜宁,周淮景想起了沈家大厦将倾,他要救沈宜宁于水火。
沈佳音装傻,“沈家现在好好的,周公子说的是什么话?”
“你知道我指的什么。”周淮景觑着她,颇有拷问犯人的威仪。
他们都是重生的,沈佳音装什么!
“记不清了。”沈佳音摊摊手。
周淮景紧拧眉心,沉声道:“就我们两人,不要给我打哈哈。”
没惯着周淮景,沈佳音拔腿往沈府外走去。
上了马车,沈佳音靠坐边窗,周淮景坐在另一个窗边,中间的距离就是深深隔阂。
周淮景仍不死心,和沈佳音讲起道理,“朝堂的事我知道得比你多,我想救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