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雪闻言，唇角微扬：“陛下明鉴，臣并非藏拙，只是……”
顿了顿，又道：“这京城的水太深，臣若早早显露锋芒，恐活不到今日。”
“就拿这次的军粮案来说，若非臣顶着‘纨绔’的名头，那些贪官们又怎会放松警惕，让臣查到这些证据？”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臣还是懂的。”
萧珩眸光微动：“那今日为何又不再藏拙了？”
姜照雪闻言，也是学着萧珩先前的口气，轻叹一声，眼底似有寒星闪烁；“因为臣和陛下您一样，都有着一颗爱国爱民的心呐。”
“北疆战事吃紧，粮草关乎万千将士性命。臣虽为纨绔，却也知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若继续装聋作哑，任由硕鼠啃噬国库，他日敌军压境，这江山……”话音戛然而止，她弯腰深深一揖，“臣不愿做那亡国之臣，更不愿见陛下忧心。”
殿内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拉长在金砖之上。
良久，萧珩轻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好一个爱国爱民，好一个不愿做亡国之臣。”
他踱步至她身前，居高临下打量着这张雌雄莫辨的面容，“姜爱卿可知，这满朝文武，敢在朕面前如此直言的，可不多了。”
姜照雪直起身来，神色坦然：“臣也知此举定会得罪不少人，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她顿了顿，目光坚定如铁，“臣愿做那棵出头的‘木’，哪怕风摧雨打，只要能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福，便也值了。”
“哈哈哈哈……”
此时的萧珩，爽笑出声。
哪怕知道眼前这厮是在拍马屁，这番话并非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可依旧很好的取悦了他。
一旁的曹盛则直接瞪大了眼珠子，震惊不已。
娘勒，陛下自打登基以来，还是头一次笑得如此开怀。
这姜世子，果真是好本事！
半晌后，萧珩眯着眼，一脸欣赏的看着姜照雪，“姜卿这般胸怀大义，为国为民，朕若不给足赏赐，怕是说不过去了，说吧，你想要什么？”
姜照雪身子一挺，直言道：“陛下这话说的，好像臣出谋划策忧国忧民，是为了奖赏似的。”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此乃臣分内之事。北疆战士抛头颅洒热血，臣不过在朝堂之上尽些绵薄之力，岂敢谈赏？”
萧珩的嘴角扬起赞赏的弧度：“也罢，姜卿既如此的大公无私，那就……”
“不过……”
萧珩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姜照雪三步并作两步凑到御阶下，眼睛亮得惊人：
“不过陛下！臣方才仔细一想，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臣虽懂，可万一那些被臣得罪的人狗急跳墙……”她夸张地捂住心口，“臣这条命，说不定哪天就交代了！”
萧珩眼神玩味：“所以呢？”
话落，姜照雪突然跪下，目光灼灼：“陛下，你可以赐臣密旨一道，许臣调动三司暗卫之权，再赐免死金牌一张，毕竟，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您看，臣这颗为国为民的心，总得有个保障不是？”
说罢还煞有介事地直了直身子，“有了免死金牌，臣往后揭发贪官污吏，腰杆子都能硬三分！”
萧珩嘴角抽了抽，一头黑线。
一旁的曹盛也忍不住别过头，不忍再看，心道：姜世子，脸呢？
“你要的，倒不少。”
姜照雪不卑不亢：“臣要的，不过是活着为陛下效力的机会。”
萧珩盯着姜照雪眼底暗藏的狡黠，忽然轻笑出声，“密旨可赐，三司暗卫也准你调用。”
“但免死金牌……朕若给了你这护身符，他日你捅出天大的娄子，谁来治你？”
姜照雪心中暗喜，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失望，“陛下圣明，是臣贪心了。”
“只是臣孤身犯险，难免……”
她早料到免死金牌没这么容易拿，所以故意提出了一个刚好踩在萧珩心理线边缘的位置，让人觉得她有利可图，贪生怕死，有弱点，好拿捏。
试想，若是一个人智商超高，却没有弱点供上位者拿捏，那上位者能用的放心吗？
答案自然是不能。
所以，姜照雪得趁着这个机会，把‘弱点’亲自送到帝王手里，供他拿捏。
作为一个‘男人’，弱点无非就那些通用的，贪财、贪权、好色等。
“此事朕早有安排。”
说完，只见萧珩抬手招来一个殿前侍卫，姜照雪认出来，正是那日在回府的路上，单挑武项阳和那几个大汉的暗卫。
那侍卫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影七参见陛下。”
萧珩颔首，“从今日起，你贴身保护姜爱卿。”
“是，属下遵命。”
随即，萧珩意味深长的看着姜照雪：“影七是朕身边最为得力的暗卫，有他在，你的安危自不必担忧。”
“记住，莫要让朕失望。至于免死金牌……”
萧珩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等你真立下不世之功，朕自会赏你。”
“臣，谢主隆恩！只是……”姜照雪又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姜照雪似犹豫了一瞬，紧接着道：“敢问殿下，这是您暗卫营里，长得最好看的暗卫了么？”
萧珩面容一滞，旋即都要被气笑了，“怎么？你还嫌朕的暗卫长的不好看？”
姜照雪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拱手：“陛下明鉴！臣听闻陛下的暗卫皆是百里挑一的高手，若派个貌若潘安的随臣出入，既能震慑宵小，又能装点门面，岂不事半功倍？”
“就说这位大人，周身寒气太重，往臣身边一站，活像座煞神，怕是还没问话，证人就先被吓破了胆。”
萧珩：“……”
影七：“……”
此前怎么没听说过，姜枫竟还好这一口？
能把好色说的如此清新脱俗的，姜枫绝对是他见过的头一个。
萧珩满头黑线。
一旁的曹盛都忍不住替她捏了把汗。
娘勒，祖宗勒！
你可是要上天啦，皇帝奖励你一个暗卫，你不当场谢恩也就算了，竟还想着挑三拣四。
曹盛实在忍不住，主动解释道：“姜世子，这影七可是暗卫首领，那可是陛下麾下一等一的高手，平日里多少人求着他们出面办事都求不来，陛下能派他贴身保护你，那是对你的信任与器重，切不可再如此挑剔了。”
姜照雪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然后，张大嘴巴，眼睛放光的看着萧珩。
“陛下如此厚爱，倒真叫臣汗颜了，臣知错，臣收回刚才的话。”
说着，她一拍额头，露出懊悔的神色：“臣糊涂！方才只想着查案的‘捷径’，却忘了陛下深意！”
她恭敬的朝着影七行礼，目光扫过他紧绷的下颌线，一本正经的道:“这位大人周身煞气，往证人跟前一站，寻常宵小定会两股战战，到时候不用刑讯，便会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
萧珩有些无语的看着姜照雪，对她的应变能力颇为赞赏。
这姜枫看似荒唐，实则心思通透——既能把贪图美色的借口圆成查案谋略，又能顺势捧高暗卫的威慑力，短短几句话，既保全了自己的颜面，又巧妙化解了君臣间的尴尬。
真是，好一张利嘴！
而姜照雪心里则想的是。
嗯，好大一张饼。
不过此番收获了一道密旨，还有调动三司暗卫的权利，也算不小了。
对此，姜照雪还是十分满意的。
萧珩这皇帝，还不错，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