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素先是被她这气势所慑，后退了半步，绣鞋踩到方才丢弃的帕子。
姜照雪说的没错，她今日，就是有意大肆张扬，要让京中所有人都知道，沈家，已经和国公府退婚了。
三日后，国公府遭到流放，也不至于牵连到沈家。
这也是父亲的意思。
就在半个时辰前，父亲一回到府上，就命母亲找出定亲信物，责令她当场来退婚。
沈素素早就觉得姜枫这厮配不上自己，如今正好给了一个退婚的理由。
“哼！那又怎样？”
沈素素嘴角扬起讥诮的弧度：“姜世子莫不是还奢望，三日后国公府满门流放，我沈素素还要跟着去喝西北风不成？”
花厅里瞬间安静，落针可闻。
站在谢氏旁边的姜枫拳头紧攥，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里。
“呵！”
姜照雪突然低笑出声，只是那声音，却冷得像冰渣子。
“沈小姐倒是提醒本世子了。”
她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来一卷明黄色的绢帛，道：“今早面圣时，陛下给了我这个。”
绢帛展开的瞬间，沈素素瞳孔骤缩。
——那竟然是加盖了玉玺的特赦手谕！
“陛下特许，若三日内我能查明军粮案的真相……”她手指移动到上面写着‘既往不咎’四个朱红大字的地方，道：“国公府不仅无罪，还有重赏。”
沈素素脸色瞬间惨白！
她当然认得那方玺印，也知道这绢帛是真的。
她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
“当然！”她随即收好绢帛，补充道：“沈小姐若现在跟本世子磕个头，认个错，本世子或许会宽宏大量，不计较你今日的失礼之举。”
话落，姜枫和谢氏都一脸惊愕的看着她。
不是？
这也太便宜她了！
下一秒，沈素素冷笑一声，白眼差点翻到了天上：“别装了，姜枫，你若真能破解这六部都解决不了的军粮案，别说道歉，就算你要本小姐给你做妾，又有何不可？哼！”
话落，姜照雪不仅不恼，反而嘴角的笑容愈发扩大。
“沈小姐此话当真？”
沈素素看着对方脸上那刺眼的笑容，只觉得‘姜枫’是在强撑，当即道：“当然，我虽为女子，却也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道理。但是……”
她顿了顿，抬起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若姜世子不能破解此案，那便要当众向我沈家三扣九跪，承认自己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
话落，周遭的仆人都顿时哗然，震惊不已。
沈家这是要将国公府的脸摁在地上摩擦啊！
一旁，身着女装的姜枫‘噌’的一下起身，满面怒容：“沈素素！你莫要欺人太甚！”
他正好上前理论，却被姜照雪抬手拦住。
只见她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冷得骇人。
“沈小姐好大的口气。”
“不过做妾就不必了，我怕脏了我国公府的门楣。这样吧——”
姜照雪唇角勾起以模拟冷笑，声音却清晰的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若三日内我破不了案，我姜枫当众给你磕三个响头，承认自己是个废物。”
“但我若赢了——”
她缓步上前，指尖轻轻挑起沈素素的下巴，眼神如刀：“我要你——”
“穿着今日这身衣裳，站在朱雀大街上，亲口高喊三声
‘我，沈素素，是个攀附权贵，见钱眼开的贱人’！如何？”
——全场死寂！鸦雀无声！
沈素素则眼睛猛地放大，嘴唇颤抖：“你……你竟敢……”
“怎么？不赌了？”
“方才不还信誓旦旦，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吗？”
沈素素气得浑身发抖，尤其是国公府周围下人的指指点点，更让她骑虎难下。
她一咬牙，狠声道：“好！我赌！”
姜照雪满意的点点头，“口说无凭，为了防止万一，还是立个字据为凭比较好。”
沈素素感受到了侮辱：“姜枫！你……”
“怎么，沈小姐不愿意？万一你到时候赖账，本世子找谁去证明？”
沈素素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只觉得这么多年来的修养，在今日悉数都要破功。
她深吸口气，咬牙道：“好，我写！”
很快，下人拿来宣纸和毛笔，沈素素当面写下了一份赌约，并且双方都在上头摁了红手印。
姜照雪小心地收好，走之前还贴心的提心她：“沈小姐，记得提前练一下台词，毕竟，三日后，全京城都会来看你表演。”
沈素素权当她在放狠话，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伸手道：
“好，既然赌也赌了，那便把婚书拿来吧。今日这门亲事，该退还得退。”
“沈小姐误会了！”
姜照雪缓缓靠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沈素素，眼底冷意骤然。
“今日不是你来退婚——”
紧接着，她猛地从袖子里抽出一封烫金婚书，在众目睽睽之下，“唰”的一声撕成两半！
“而是我姜枫，代表国公府，休了你！”
话落，满堂死一般的寂静！
沈素素身后，方才那几个还在狂翻白眼的下人，此刻嘴巴都张成了“o”字型，纷纷目瞪口呆！
沈素素瞳孔骤缩，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姜照雪冷笑一声，继续道：“你沈家趋炎附势，落井下石，我国公府不屑与之为伍！”
“自今日起，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说完，她伸手一扬，被撕碎的婚书霎时间纸屑纷飞，如雪花般落在地上，还有好几片落在了沈素素的脸上。
“沈小姐，你记住了，不是你不要我姜枫，而是我姜枫，看！不！上！你！”
“我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断不会娶你！”
轰！
沈素素气冲脑门，浑身发抖，脸上煞白，胸腔剧烈的起伏，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可恶！
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啊！
她沈素素好歹也是尚书府的千金，何曾遭受过如此折辱？
这姜枫，简直欺人太甚！
之后，姜照雪径直转身，对着谢氏微微一笑：
“母亲，兄长，我们走。”
之后，一家三口相继离场，徒留沈素素像一个笑话一般立在花厅，一张脸上青白交加。
后院，姜枫忍了一路，直到周围再也没人的时候，忍不住问道：“妹妹，你怎么就把婚书给撕了？”
沈素素好歹也是尚书府的千金，被当众折辱，明天估计御史就会拿这件事参国公府一本！
“怕什么？军粮账册案查明之前，国公府都不会有事。”
她今日在萧珩面前已经立下军令状，估计这会儿全京城的人都在等着看国公府的笑话。
退婚这点风波，就算闹到朝堂上，萧珩也一定会压下。
退一步讲，就算萧珩他不压，到时候也完全可以反口倒打一耙，说是国公府为了不牵连沈家小姐，主动提出的退婚。
沈家人只要还要点脸，就只能捏着鼻子承认。
哦，对方总不能自已跳出来承认，是自己落井下石，拜高踩低，看到国公府要完蛋了，所以才急忙过来退婚。
除非她沈素素以后不想嫁人了。
姜枫虽然游手好闲，但脑子不傻，很快也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不由得对姜照雪大为佩服。同时心里涌上一股愧疚。
是又给妹妹添麻烦的愧疚。
她余光偷偷看了姜照雪一眼，有些底气不足的道：“对……对不起！”
姜照雪步子一顿，扭头看他：“兄长真的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