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姜照雪完好无损的从宫里出来，姜肃才猛地松了口气。
马车里，他放下车帘，当即就对着姜照雪告诫道：“咳，一会儿回府，你母亲若是问起，你什么都不要说，就说此事是父亲揽下。”
姜照雪疑惑，看着姜肃。
姜肃一脸沉痛，道：“三日时间，足够你和你兄长离开京城，为父在江南有位故交，你们可前去投靠。记住，从此隐姓埋名，再不要提起姜家二字。”
“是爹无用，对不住你们……”
说完，他语气已然带着几分沉重。
姜照雪心头一震。
原来他这是……跟母亲一样，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姜照雪前世是孤儿，没能体会到家的温暖。
这一刻，她却似乎有些懂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原来这就是家人的意义，明知大祸临头，却甘愿自己挺身而出，将自己的孩子纳入羽翼之下。
姜照雪胸口有些发胀。
“父亲放心。”她伸出手，紧握住姜肃的双手，“女儿既然敢立军令状，便已有十足的把握。”
“可是……”姜肃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姜照雪打断。
“父亲且信女儿一回，这一次，女儿定会带领咱们全家，重振我定国公府的门楣！”
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萧肃猛地怔住了！
先不说姜照雪一个女子，如何能做得到。光是这一番话，想想都令人心驰神往，荡气回肠啊。
“雪儿，你……”
要是女儿是儿子，该有多好！
半晌后，他叹了一声：“罢了，你兄长是个不成气候的，无论你想做什么，为父都愿意支持你。”
大不了，他豁出去这一身老骨头就是。
……
转眼间，父女二人回到国公府，却见府门口停着一辆陌生的马车。
刚一下车，等候在门口的管家就匆匆迎了上来，一脸的焦急：
“老爷，世子，你们可算回来了！”
“发生了何事？这又是谁的马车？”姜肃问。
官家苦笑了一声，看了姜照雪一眼，道：“是沈家的人，说是……”
“说是来退亲的！”
“什么？”
退亲？
萧肃愣住了！扭头看了姜照雪一眼，表情有些古怪。
姜照雪一开始也有些宕机，但很快回想起来一件事。
她的兄长姜枫，好像还真定过一门亲事，对方好像姓沈。
是叫沈什么来着？
下一秒，姜照雪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姜肃。
不会吧，难道真是沈震家的千金？
……
与此同时，国公府花厅。
沈素素一脸冷漠和淡然，端坐在一边。
另一边，则是满脸寒霜的谢氏，还有表情复杂的姜枫，准确的说，应该是扮做姜照雪的姜枫。
从沈素素进门以来，他已经看了对方不下二十次，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沈姑娘，婚约乃两家长辈定下，怎能说毁就毁？兄长他……”
沈素素掩唇轻笑，眼中满是不屑：“你兄长？哼，往日只道是个风流纨绔，如今竟还妄图插手朝堂之事，接下那皇榜，真是自不量力！三日内破不了案就要满门流放，姜家这次，怕是要彻底败落了。”
“素素！”谢氏声音发颤，眉头紧皱：“枫儿此前待你，也算是一片真心，你怎能如此诋毁？”
“真心？”
沈素素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姜伯母，这世道真心值几个钱？我父亲如今是户部尚书，表哥在兵部任职，而你们姜家……”
说着，她眼波流转，将姜枫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怕是连这身衣裳三日后都要充公呢。”
“如今姜家前途未卜，我可不想把自己的终身搭进去。今日我把话撂在这，这婚约，必须退！”
姜枫听闻这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他忽然想起去年上元节，为了给沈素素买那盏琉璃灯，傻傻的在雪地里排了整整两个小时的队，回来后冻得手指通红，只为了眼前这女人一句‘她喜欢’。
如今想来，他是真的傻啊。
这时，几个路过的下人听闻，纷纷埋低了头，匆匆从外头路过。
而沈素素带来的几个下人，则一个个都面露不屑，或讥笑，或翻白眼。
“沈小姐当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肯留，今日非要退婚？”姜枫学着妹妹姜照雪的声音，态度冷了下来。
“自然！”沈素素说着，从身后的嬷嬷手里接过一个锦盒，“我来此，是为拿回沈家的信物。”
她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枚成色极好的羊脂玉佩，“至于你们姜家的破烂……”
说着，她随手将一块绣着歪歪扭扭的鸳鸯帕子丢在地上，那正是姜枫去年七夕的时候亲手绣的。
那时候，他双手都被扎满了针眼，还被京中的一众公子哥嘲笑了半个月。
如今，这块帕子被沈素素像丢垃圾一样的丢在地上，被一股风吹起，很快飘到了门口。
轰！
这一刻，姜枫只觉得气冲头顶。
他猛地起身，发间的珠釵跟着乱晃，哗哗作响。
沈素素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的‘姜照雪’，只觉得她今日的举动，有些异常，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以往的时候，姜照雪每次遇见自己，不都要低着头，弱弱的唤她一声‘沈姑娘’。
可今日，她听见对方眼睛通红的盯着地上的绣帕，声音低沉的不像女声：
“捡起来！”
沈素素先是一愣，紧接着，‘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怎么？姜二小姐还要一块破帕子……”
“我让你捡起来！”
姜枫突然怒喝了一声，那声音雌雄莫辨，但却异常的愤怒。
眼看愤怒中的姜枫就要露馅儿，谢氏急忙唤了一声；“雪儿……”
下一秒，姜枫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姜照雪。实不该如此冲动。
可他忍不住啊！
这该死的女人，她没有心，先前她一定是故意说要自己绣一方帕子，还让自己被所有人耻笑。
她就是要让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嘴巴一张，就看着自己为她鞍前马后。
偏偏这股气现在发作不得，他只能拿眼睛狠狠地瞪着沈素素，感觉自己都要被气成了河豚。
沈素素被那声厉呵震得后退半步，惊疑不定的打量着眼前之人。
这哪里还是那个温婉端庄的姜二小姐？这双喷火的眼睛，倒像是……
“沈小姐还真是好大的做派！”
正恍惚间，一道清润的男声自门口响起，打断了沈素素的思路。
她回头看去，却见一身着月白锦袍，面容俊朗的青年正大步踏入，周身散发着一股清正之气，那双时常总是含笑的桃花眼里，此时正凝着三尺寒冰。
正是女扮男装的姜照雪。
沈素素心底猛地一紧，这张脸，她自然是认得的。
可为何眼前的姜枫，周身却散发着截然不同的凌厉气势？
未及她反应过来，紧接着，便听到‘姜枫’再次说道：“你如今踩着国公府败落的当口上门，倒像是怕人不知沈家要落井下石”
“还是说？沈小姐此番本就是有意大张旗鼓，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沈家要与国公府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