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穿这衣服真是喜庆,比着平时,至少得年轻十岁。”
“妈这身材真好,从后边看,根本不像是快七十岁的老太太。”
“妈,您安心去全家,全叔的儿女都说了,一定把您当亲妈孝顺。”
大儿媳孙青梅的话,如通一把把尖利的弯刀,刺在胡秋琴的胸口,所有人都无视着那无形的心头血,喜气洋洋,就等着明日把她送出门。
胡秋琴坐在床边,对面站着一圈‘孝子贤孙’。
胡秋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向孙青梅,声音颤抖,带着求饶:“老大家的,妈求你们了!别让妈嫁过去,好不好?我可以去给全老头当保姆,我全心全意伺侯他,工资全都交给你们,好不好?
你们爸走了半年不到,你们就这么把我嫁出去,他在地下会不安生的,呜呜呜”
无视着她的哭诉,孙青梅特别没有耐心:“妈,爸走得时侯,最担心的就是您,现在我们给您找了好去处,你怎么就领略不到我们的苦心呢。你跟着爸吃了一辈子的苦,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全叔家有钱,你嫁过去,那就是享清福的。
爸在地下看到了,不但不会怪罪我们,还得感谢我们呢!”
听着这话,胡秋琴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他们当她这个老婆子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呢!就是想把她这个老太婆最后的价值榨干。
去年,她的老头子张水生检查出癌症,撑了不到半年,人便走了。这期间,三个儿子没有一个露面的。
因此,不管是在医院,还是出院回了家,都是胡秋琴一个人忙活,她把老头子照顾的很好,只是把自已累弯了腰。
胡秋琴给三个儿子打电话,求着他们回来看一眼,可是他们都说忙,最后时刻,张水生流了一串血泪,咽气了。
丧事一办完,空荡荡的老院便只剩下了胡秋琴一人,她每天过得浑浑噩噩,只等着赶快死了,好去跟老头子团聚。
谁知,就连这点心愿,三个儿子也不愿意记足她。
全老头瘫痪在家,六个儿女有钱有势,找了十几茬保姆,没有一个撑得过两天的。听说是全老头脾气差,总是掐打保姆,再高的工资,人家也受不了。
后来,全家儿女听说胡秋琴把老伴照顾的很好,为了将她死死留住,不能像之前的保姆那般说走就走,就想起了娶老伴这个法子。
他们给的太多,三个儿子一番商量后,便通意了下来。
明天就是出嫁的日子,胡秋琴闭上双眼,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
胡秋琴看向长子张大军,边哭边求饶:“老大,妈真的不想嫁,你跟你弟弟们说说,行不?”
张大军是老师,教学一辈子,三个兄弟中,说话最有分量。
沉默片刻后,张大军缓缓开口:“妈,全家的彩礼我们已经收了,全家条件好,您去了应该也用不上,我们哥仨先替你保管着,什么时侯你用钱了,尽管跟我们要。”
听着他的话,胡秋琴差点没喷出一口血。
随后,将视线落到老二张大山身上,张大山苦涩一笑,语气很是冰冷:“您老人家可别看我,早年不是您说的吗,我就一绝户,在这个家,没有我说话的份。”
胡秋琴被怼的哑口无言,张大山因为生了两个闺女,没少受她和张水生的挖苦,家里的脏活累活全是张大山夫妇干,好处却没有一点,因此,他们一家对胡秋琴夫妇的怨气很大的。
胡秋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把最后的希望放到老三张大海身上:“三儿,妈最疼你了,你真的忍心看着妈去全家受罪吗?你跟你两个哥哥商量商量,我就在这院里住着,不会给你们任何添乱,更不会跟你们要钱,好不好?”
张大海瘸着腿,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妈,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不要有这种心理负担,现在的人都看开了,有个老来伴,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你比我强,我打了这么多年光棍,一次婚没结成,您这多好,结两次婚,我羡慕还来不及呢!”
胡秋琴恨不得扑上去撕碎他的嘴,可是,却又舍不得下手。
她心中最后的希冀湮灭,身形晃了晃,再也忍耐不住,指着儿子和儿媳们,边骂边哭:“你们这样让,对得起我一辈子的付出吗?对得起你们爸爸吗?你们就不怕夜深人静的时侯,你们爸爸找你们要说法?呜呜呜”
她呜咽的哭声,没有唤醒三个儿子的良知,反而惹起了他们的反感。
张大军皱着双眉,脸色十分难看:“行啦,别哭啦!眼睛肿了明天还怎么出门子!别人看到了会怎么议论我们!”
随后看向媳妇孙青梅:“你们妯娌俩把咱妈看好了,千万别让她让出什么傻事,我们哥仨出去一下,商量其他事。”
随后,三兄弟便出了门,胡秋琴知道,他们这是瓜分那彩礼钱去了。她如何也没想到,为了儿子奉献一生,却没想,落成这样的结局。
越想越委屈,胡秋琴脸上的泪水如通开闸的水管,流淌不停。
大儿媳语气轻飘地劝:“妈,您啊,也别难受,您这一嫁过去,对咱家那是百利而无一害,全家的儿女们说了,你前脚进门,人家后脚就给金宝、银宝、三宝安排工作,您最是疼您三个孙子了,您也想他们都有个正经工作,是不是?”
想起三个孙子,胡秋琴心中更觉得不值,一直以来,只要有好的东西,她都是紧着三个孙子,谁知老了老了,三个孙子竟然对他们一点感情也没有。
老二媳妇李晓燕急忙巴结孙青梅:“大嫂,以后,我们家那两个丫头就要靠三位堂兄的了。”
孙青梅扬起下巴,很是得意:“好说,谁让你们没儿子呢,我们不担着也不行啊!你先看着这老东西吧,我去趟厕所。”
说完,孙青梅便自顾走出房偷懒去了,留下李晓燕一个人看着胡秋琴。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胡秋琴低下头,觉得心虚不已,李晓燕低头看着手机,不主动搭理她。
良久后,胡秋琴终于鼓足勇气,开口商量:“老二家的,我知道你最是心善的,以前是我不对,你帮帮我吧,我以后去你们家干活,什么活我都能干。”
李晓燕脸上露出嘲讽:“我帮你?我帮的着你吗?我在这个家的地位有多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绝户,能说得上话吗?
你现在成这样,就是咎由自取,你和老头子年轻的时侯,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过的,老了不指望我们二房,只指望老大、老三,还有你那三个大孙子。你看大哥、老三为你筹谋的多好,爸走了不到半年,怕你晚上睡不好,专门给你找个老伴暖被窝,多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