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陈庄没有立刻处理院角那头死狼。
他先去灶房,借着昏暗的光线,往灶膛里添了柴,把水烧上。
昨夜的动静即便他刻意压低,也难保没惊扰到宋素素,一碗热乎乎的红薯粥或许能让她安心些。
他动作很轻,尽量不发出大的声响。
走出灶房,看到宋素素自己那屋的门缝里透出微光,门闩似乎轻轻动了一下,却没有打开。
她醒着,大概是吓得不敢出来。
陈庄心里叹了口气,走到院角。那头狼已经死透,身体开始僵硬。
血腥味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弥漫开来,即便不浓,也足够敏锐的鼻子察觉。
他不能让素素看到这个。
他找来一块破旧的油布,又扯了些干草,将狼尸仔细盖住。
然后,他回到屋檐下,安抚性地摸了摸三条狼青的头。
这三条狗经过一夜的惊吓和之后的亢奋,此刻也安静下来,只是偶尔对着那堆遮盖物发出低低的呜咽。
早饭是沉默的。
陈庄把温好的红薯粥端到桌上,自己盛了一碗,大口吃起来。
宋素素从屋里出来,眼圈是黑的,脸色也不好看,默默地坐在桌子另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眼睛却时不时瞟向院子那个被遮盖的角落。
“昨晚……真没事?”她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
“没事,就是只野猫,胆子大,被狗吓跑了。”陈庄头也没抬,继续吃着,“你别瞎想,好好歇着,养好身子要紧。”
宋素素低下头,不再说话,但眉头却轻轻蹙着。
她不傻,昨晚狗叫得那么凶,仿似见了鬼,怎么可能是只野猫。
院子里似乎还有点淡淡的血腥味,若有若无。
但他不说,她也不敢再问。这个男人身上好像藏着越来越多的秘密,好的坏的,都让她心惊肉跳。
吃完早饭,陈庄没让宋素素帮忙收拾。
他让她回屋休息,自己则快速洗了碗筷,然后拿起砍柴刀和一把小巧锋利的剥皮刀,走向院角。
他得尽快把这狼处理掉。
狼皮是好东西,硝制好了能卖不少钱。
狼肉酸涩,但处理得当也能吃,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不能浪费。
他动作麻利,常年在山里混,加上上辈子的经验,剥皮拆骨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很快,一张还算完整的灰狼皮被剥了下来,肉和骨头也分离开。
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狼皮初步刮掉油脂,撒上草木灰暂时处理,等有空了再仔细硝制。
狼肉则切成大块,用盐腌上,一部分留着自家吃,一部分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处理掉。
内脏和骨头都深埋到后坡那片刚翻过的地里,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清理完现场,他又仔细用水冲洗了地面,用新土覆盖,直到看不出任何异样,闻不到明显的血腥味,这才松了口气。
做完这一切,已经快到中午。
宋素素一直待在屋里,没出来。
陈庄也没去打扰她。
她需要时间消化,也需要时间重新建立对他的信任,或者说,适应现在这个不断给她带来“惊吓”和“惊喜”的他。
他自己则坐在院子里,开始琢磨下一步。
布料卖得很成功,手里有了活钱,但剩下的十几卷布也不能总堆在家里。
得尽快出手。
去周边的乡镇集市是个办法,但需要时间,也容易引人注意。
或许可以再找赵卫国帮忙,看能不能联系到别的单位。
皮毛生意也要提上日程。
硝制狼皮需要些材料,比如芒硝、皂角什么的,县城供销社应该有卖。
还得准备专门的工具。他上辈子是做这个起家的,手艺没忘。
等硝好了这张狼皮,看看成色,要是好,就拿去给外贸局那个刘科长看看,探探路子。
如果可行,就可以开始收购村里猎户手里的零散皮子了。
还有福伯的事。
陈庄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大哥陈海出海跑船,一去几年没消息,按理说,福伯作为带他出去的人,回来肯定会先找家里,即便有什么变故,也不会像昨天那样神色慌张,欲言又止。
他决定下午去一趟父母家,旁敲侧击地问问关于福伯和大哥的情况。
养父母虽然老实,但有些事情他们或许知道一些蛛丝马迹。
他把腌好的狼肉用干净的布包起来一小块,又从剩下的布料里,挑了一卷颜色素雅、适合老人穿的深蓝色棉布,一起放进背篓。
准备妥当后,他敲了敲宋素素的房门。
“素素,我去趟咱爸妈家,给他们送点东西。你在家锁好门,别出来。”
屋里沉默了一下,才传来一声低低的“嗯”。
陈庄背起背篓,没骑自行车,只是带着两条狗,徒步去了村子另一头的父母家。
陈老实和陈李氏看到儿子又来了,还提着东西,都很高兴。
陈李氏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问他生意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陈老实则默默地给他倒水,眼神里满是欣慰。
陈庄把布料和一小包肉交给母亲,陪着二老说了会儿话。
他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对了,爹,娘,昨天我在村口,好像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人,穿着旧军装,跟爹你以前的战友有点像。”
陈老实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什么:“旧军装?是不是个子不高,脸黑黑的,姓福?”
“好像是。”陈庄心里一动,看来爹娘也知道福伯,“他说是路过,没进村。我看着他往山那边走了。”
陈李氏听到“姓福”两个字,脸色微微变了变,叹了口气:“是福生吧……唉,他也是个苦命人。”
陈老实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眉头皱了起来:“他回来干啥?都好几年没音信了。大海……大海那边还是没消息吗?”
提到大哥陈海,气氛明显沉重下来。
陈李氏眼圈又红了:“哪有消息啊,那孩子,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福生当年带他出去,说能挣大钱,结果……”
“行了,别说了。”陈老实打断了老伴的话,猛吸了一口烟,“福生那个人,我知道,不是坏心肠。可能……是遇到难处了吧。大海的事,听天由命吧。”
话虽这么说,但陈庄能感觉到养父语气里的沉重和担忧。
看来,福伯的突然出现,确实透着蹊跷。
而且大哥陈海那边,恐怕情况不妙。
从父母家出来,陈庄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他必须想办法弄清楚福伯到底怎么回事,还有大哥的下落。
即便上辈子已经知道了结局,但这辈子,他回来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再次发生。
他需要钱,需要更多的钱,或许有了钱,就能找到线索,甚至改变一些事情。
赚钱的念头更加迫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