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年轻学子写完自己的作品后,微笑着对胡惟庸说道:“兄台,不如你也来露一手,让我们学习一二?”
胡惟庸笑着回应:“哈哈,我就不用了,今天不过是带侄女出来散心,碰巧遇到你们,萍水相逢,我岂能打扰你们的兴致。”
他的话说得十分客气,既没有过分自谦,也没有轻视对方。
然而,之前那位口无遮拦的学子却突然站出来,直截了当地说道:“兄台,我们相交,只论心性,不论文采高低。
你尽管大胆作诗,若实在不行,在座的各位都是品性高洁之人,绝不会嘲笑你!”这话一出,胡惟庸的脸色顿时变了,再次看向这位“嘴臭”的学子。
'这是把老爷我当成考不上的留级老大哥了?'
'啧啧,这情商,进了官场,非得被人整死不可!'
胡惟庸这时倒是来了兴趣,他很好奇,难得遇到一个情商低到极点的人,不知自己是否“认识”。
“这位老弟,不知尊姓大名?”
嘴臭老弟倒也没隐瞒,或者说这家伙压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一听胡惟庸发问,他立马直截了当地回答:“在下姓方名孝儒!”
一听这名字,胡惟庸顿时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方孝孺啊,那就没事了!你嘴臭是理所当然的。
胡惟庸一点也不介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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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惟庸一听方孝儒这名字,立刻对刚才的嘴臭之举毫不在意了。
没别的,因为这家伙是个实打实的硬骨头,狠角色!
别人作死,顶多作到九族团灭的地步,那就到头了。
而大明两百七十年的历史中,唯独他能作死到十族团灭,他不硬谁硬?
不得不说,跟他同族,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对于这种能把自己十族都捎带进刑场的硬骨头,区区嘴臭冒犯,胡惟庸都懒得计较了。
不过,胡惟庸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一众学子。
却发现,此时众人都已停笔,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这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身上。
胡惟庸微微一挑眉,乐了。
得,自己虽无炫耀之意,但耐不住此情此景,众人硬是逼着自己秀一把啊。
行,本老爷之前本没想秀,但既然要秀,那本老爷还真得秀个大的才行。
胡惟庸随意选了一张学子空着的书桌,先抚平了桌上的宣纸,而后用镇纸压好边角。
接着挽起衣袖,往砚台里倒了些清水,而后拿起一旁的墨条慢慢研磨起来。
同时,双眼微眯,心中快速思索着,自己到底要用哪首来秀一把。
明清两朝,能流传到后世的经典诗词并不多,但但凡能流传下来的,质量自然不差。
要用好的,要秀大的,还要符合自己的身份,几个条件一限制,再一琢磨,胡惟庸便决定好了今日的秀场套餐。
墨汁刚刚备好,胡惟庸一手轻挽衣袖,一手执笔,蘸满墨汁,毫不犹豫地在微黄的宣纸上挥毫写下“临江仙”三字。
胡惟庸的字,确实下过苦功。
不仅有前世的记忆,还有今生的见识。
虽称不上书法大家,但一笔一画间,已将胡惟庸那看似平静、实则深藏不露的性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字体并非规规矩矩的正楷,也非狂放不羁的草书。
而是形散神聚、看似龙飞凤舞,实则自有章法的行楷。
一众学子,单看这字迹与词牌名,便不由得肃然起敬。
都是读书人,虽不敢说满腹经纶,但敢来参加诗会的,至少对诗词有所造诣。
岂能不知“临江仙”这一词牌名?
正因如此,他们才感到惊讶。
要知道,唐诗宋词元曲流传至今,多少前辈高人、千古名篇在前?
五言、七律这类诗作尚可,只要平仄对得上,总能凑出一首。
但词牌不同,一个词牌便是一套格律、节奏、声律。
难度何止高了十倍?
可以说,敢在诗会上写词的,要么是哗众取宠,要么是胸有成竹。
而眼前这位年纪稍长的老哥,怎么看也不像是哗众取宠之人。
就在众人因这标题惊讶不已时,胡惟庸挺直腰板,一口气写下了那铭记两辈子的开篇。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这开篇一出,全场震惊。
后面挤不进来的学子,急得直跺脚。
傻子也知道,这是出了大事了,可前面的人既然看到了,能不能念出来啊。
方孝儒虽情商不高,但对待学问,他可是极其认真。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沉声诵读起来:“滚滚长江……”
仅仅一个开篇,便让不少学子羞愧难当,纷纷将自己的“大作”撕得粉碎。
没写!
没看到就是没写!
谁都不傻,仅看这开篇便知,与他们的作品简直是天壤之别。
今日这场诗会,必将名留青史。
那时的场景,若是将他们的那些“杰作”记录在册,恐怕会让他们颜面尽失,甚至连子孙后代都跟着蒙羞。
毕竟,老话常说,不怕不懂行,就怕同行相衬。
平日里,他们的作品虽然未必让人惊艳,但至少也能赢得几声称赞。
然而,放在此刻,与胡惟庸的《临江仙》相比,简直是被踩在泥里,毫无光彩可言。
几位学子撕毁了手中的“大作”,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惺惺相惜的意味。
聪明人自然懂得与聪明人为伍。
“段兄,你觉得这首词如何?”
“虽然只听了开篇,但仅凭这开篇的笔力,后续也绝不会差!张兄,你呢?”
“张某也是如此认为!咱们这些微末之光,还是别去与皓月争辉了!”
“哈哈,段某也是这么想的,遇到这等大才,甘当萤火之光也未尝不可,输了是常理,赢了反而不正常!”
……
不得不说,这两位学子的话道出了众人的心声。
这胡惟庸,绝对是个大才子。
此时,胡惟庸已经写完了上半阙。
那句“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让一众学子仿佛看到了史书中那些文臣武将逐渐凋零的景象。
方孝儒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
他博览群书,四书五经、史书典籍无一不读,但正因为读得多,他才更清楚自己与这位“落榜老考生”的差距。
这首词,光是诵读便让人感到荡气回肠、慷慨悲壮,更遑论其深意。
胡惟庸此时也颇为感慨。
来到这个世界,见到了许多曾在历史书上才能见到的“名人”,他对这首词的感悟愈发深刻,笔下的文字也愈发激昂。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随着方孝儒大声诵读出这最后一句,满场学子仿佛醉酒一般,满脸通红、双目赤热地看向胡惟庸。
然而,胡惟庸却随手将笔一扔,擦了擦手,笑着问道:“诸位,在下这首词如何?”
这番气度,远非眼前这些尚未踏入官场的毛头小子所能比拟。
也不知道是谁胆子这么大,直接大声问道:“这位兄台的词作让我们自叹不如,敢问尊姓大名?”
胡惟庸听了,微微一笑,眼睛转了转,笑着回答:“在下姓陈,名近南,陈近南是也!”
(本章完)
-------------胡惟庸深谙处世之道,虽然玩闹无妨,但绝不和朱元璋开玩笑。
他如今的身份是恩科的主考官。
今天遇上一群应科举子的诗会也就罢了。
若是写了一首词,还留下自己的名字,岂不是给了这些士子结交主考的机会?
到时候有些事情可就说不清了。
于是,他干脆给自己套了个假名。
刚刚站在一旁,比方孝儒还激动的那个在胡惟庸看来最有文采的年轻士子,向胡惟庸深深一揖。
“陈兄,解缙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小弟自愧不如、甘拜下风,也感谢陈兄让我今天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名士风采!”
胡惟庸一听这名字,顿时愣住了。
解缙?
他就说嘛!
自己随便出来走走,竟然遇上个文采出众的,还以为大明的学子水平真这么高呢。
如今一看,原来是明朝三大才子之一的解缙!
这就完全能理解了!
整个大明二百七十年间,真正被史书记载为才子的只有三人。
第一个就是眼前这个满脸敬佩的解缙。
第二个是徐渭,字文长。
而第三个嘛,巧了,正是今天胡惟庸“写”的这首《临江仙》的原作者,杨慎!
今天可真是有意思,用明朝三大才子之一杨慎的大作,折服了另一位明朝三大才子解缙。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神奇。
和谢榛客气了两句后,胡惟庸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解老弟是应天人士吗?”
“不然,为什么明明带着异地口音,却在应天府参加考试?”
这一问,其实也是胡惟庸有些好奇。
因为不同于方孝孺,方孝孺是宋濂的,他出现在应天府很正常。
但胡惟庸清楚地记得,解缙应该是江西人才对。
一个江西人为何会来到应天府参加科举呢?应天府的考试难度,明显比江西高出一截。
胡惟庸心中暗想,这或许是他进一步确认此解缙是否就是彼解缙的机会。
解缙对此并未多想,毕竟这种疑问也算寻常。
谁会放着相对轻松的江西不考,偏偏跑来应天府与天下英才一较高下呢?
“实不相瞒,陈兄,小弟虽是江西人,但因家父在外为官,我便随家父一同离开了家乡。”解缙坦然答道。
“这次科考,不过是家父逼着我前来,算是一次试水罢了。”
“家父与我都没指望这次能金榜题名,只是想借此了解科考的特殊之处。”
胡惟庸听后,兴趣顿生。
原来还有这样的想法!他不禁感叹,如今的人竟如此有远见,居然懂得提前体验考场氛围。
胡惟庸毫不掩饰地竖起大拇指,赞道:“令尊此举确实高明!”
被胡惟庸这么一夸,解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他虽被世人称为“狂生”,实则并非狂妄,而是骨子里带着一股傲气。
但凡遇到才学、本事高于他的人,他都会心悦诚服。
解缙笑了笑,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解释道:“其实,家父的用意我明白。”
“家父认为,若我在老家参考,一旦认真考试,必定能金榜题名。”
“但我年纪尚轻,心性未定,若骤然进入官场,恐怕会因志得意满而惹出大祸。”
“所以,家父干脆让我再磨炼几年,稳一稳性子。”
胡惟庸听完,沉默片刻,随后再次竖起大拇指,心中暗叹:知子莫若父,解缙的父亲果然将他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
解缙在洪武年间便早早成名,早早中举,但真正踏入官场却是在永乐年间。
然而,他在永乐朝也没能安稳几年,最终落得下狱惨死的结局。
如今看来,他不过是聪明过头、才情外溢,却对世事了解不足,自以为能掌控一切,最终翻车的神童罢了。
不过,这些事尚未发生。
眼前的解缙,不过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还未经历那些风云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