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其它小说 > 江山如画红颜泪 > 第十章 玉阶生寒(下)

宴席上,西域胡旋舞姬的银铃响成一片。商枝意盯着案上的胡麻饼,忽然发现韩墨丞的食碟里摆着块玫瑰酥——正是她今早让白芷偷偷放的。他抬眼时,两人目光相撞,她慌忙低头,却听见母亲与皇上的交谈声从首座传来。
“明婳,你在甘州可听说玄月新王继位?”皇上上官渝放下酒盏,目光扫过韩墨丞,“他竟要将公主嫁到天玺,说是‘延续两国百年盟约’。”
上官明婳的手指轻轻叩击案几,护心镜上的“昭”字在烛火下忽明忽暗:“玄月新王此举,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年咱们用天玺玉匣换得十年和平,如今他们怕是想借着和亲,探咱们的虚实。”
商枝意看见韩墨丞捏着玉珏的指节泛白,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玄月国的“和亲公主”,实则是质子。她悄悄将自已碟中的胡麻饼推过去,饼上的核桃碎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如通母亲信中描述的北疆星空。
“陛下,”容璟淮忽然起身,手按剑柄,“镇北军已在玉门关屯兵十万,若玄月敢轻举妄动——”“书离不必急躁。”上官明婳打断他,目光转向韩墨丞,“子澄可曾见过玄月新王?他当年在王宫为质时,与你外祖可还有往来?”
韩墨丞抬头,琥珀色眼中映着跳动的烛火:“新王是外祖的幼弟,当年曾教我玄月刀法。”他忽然从袖中取出卷羊皮地图,“这是玄月王庭的布防图,还有他们驯养雪狼的秘地。”
殿内忽然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响。商枝意看见父亲商昱衡的手按在母亲握剑的手上,而皇后褚灵媛正用帕子擦拭案上的酒渍,动作格外缓慢——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子澄,”皇上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你可愿作为天玺使臣,去玄月迎亲?”
韩墨丞猛地抬头,玉珏“当啷”落在案上。商枝意看见他喉结滚动,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玄月人将狼视为图腾,受伤的孤狼总会独自舔舐伤口。她忽然伸手,将自已的避瘟囊塞进他袖中,艾草香混着他身上的冷霜味,在春夜里格外清晰。
“臣……遵旨。”韩墨丞最终低头,声音轻得像太液池的水波,“但恳请陛下,允臣带一人通去——”他望向商枝意,眼中闪过微光,“长宁郡主精研医理,可助臣辨别西域毒草。”
商枝意怔住,听见母亲的甲叶轻响,知道她此刻定是攥紧了断剑“昭雪”。殿外忽然传来雷声,春雨淅沥而下,打在琉璃瓦上沙沙作响。她望着韩墨丞被雨丝打湿的鬓角,忽然想起演武场的晨霜,想起他方才护着商队小姑娘时的模样——原来有些邀约,从来不是巧合,而是孤狼在风雪中寻到的,那簇温暖的篝火。
宴席散后,商枝意跟着母亲走过长廊。上官明婳忽然停步,望着池中倒映的宫灯:“昭昭,你可知为何让你接近子澄?”她忽然转身,护心镜上的“昭”字与女儿眉间朱砂痣相映,“因为在这朝堂上,只有你们这些带着半点心软的孩子,才能在权谋之外,看见真正的光。”
春雨落在商枝意手背上,她摸着袖中韩墨丞留下的《玄月药谱》,忽然明白,下一程的风雪,或许比北疆的更凛冽,但有母亲的剑、兄长的枪、还有那盏始终为她留着的胡麻饼灯,她终能在这波谲云诡中,走出属于自已的路。
而远处,韩墨丞站在檐下,望着商枝意远去的背影,指尖抚过避瘟囊上的小老虎——那是她亲手绣的,虎爪下踩着的,正是玄月国的雪莲花。雷声轰鸣中,他忽然轻笑,如通听见十年前的某个冬夜,商队驼铃里传来的,那声模糊却温暖的“子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