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到——"
尖锐的嗓音刺破清晨的宁静。萧绾猛地坐起,谢昀却已经撑着床沿站了起来,胸前包扎的白绫又渗出了点点血迹。
"躺着别动。"他按住萧绾的肩膀,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莫停,取我朝服来。"
莫停急得额头冒汗:"王爷,您这伤"
"本王还没死呢。"谢昀冷笑,眼神锐利如刀,"区区刑部也敢闯我王府?"
萧绾扯过外袍披上:"我跟你一起去。"
谢昀回头看她,目光在她颈间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痕上停留片刻,突然伸手抚过:"疼吗?"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萧绾心头一颤。她摇摇头,却见谢昀眸色转深:"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身边。"
前院已是一片混乱。十几个刑部差役持刀而立,为首的侍郎高举明黄圣旨,见谢昀出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仍强撑着喝道:"奉旨捉拿刺杀摄政王的凶手萧氏,闲杂人等退避!"
"凶手?"谢昀负手而立,明明重伤未愈,气势却压得那侍郎后退半步,"本王怎么不知道有人刺杀我?"
侍郎额头冒汗:"王爷,这是太后懿旨"
"太后?"谢昀挑眉,"本王昨日才从慈宁宫出来,太后亲口许诺会彻查顾家通敌一案,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卦?"
侍郎语塞,眼神飘忽地看向身后某个差役。萧绾敏锐地注意到,那差役袖口隐约露出半截北狄纹样的刺青!
"王爷。"她悄悄拽了拽谢昀的衣袖,"第三排左边那个差役有问题。"
谢昀几不可察地点头,突然提高声音:"莫停!"
"属下在!"
"把这些冒充刑部差役的北狄细作拿下!"
话音未落,玄甲卫已如潮水般涌出。那侍郎大惊失色:"王爷!下官有圣旨在手,您这是要抗旨吗?"
谢昀冷笑,从袖中甩出一卷竹简:"巧了,本王也有圣旨。"竹简展开,赫然是先帝御笔:"谢氏子昀与苏氏女绾婚约既定,永世不得更改。"
满院哗然。萧绾也愣住了——这竹简婚书竟是真的?
"先先帝遗诏?"侍郎面如土色,扑通跪下,"下官不知"
"不知者无罪。"谢昀突然和颜悦色起来,"但冒充朝廷命官可是死罪。"他眼神一厉,"莫停!"
莫停会意,带人将那个袖藏刺青的差役拖了出来。那人见身份败露,竟咬破口中毒囊,转眼间七窍流血而亡!
"死士?"萧绾倒吸一口冷气,"北狄人竟渗透到了刑部?"
谢昀示意莫停搜查尸体,果然从靴底找出一封密信。信上只有寥寥数字:"午时三刻,醉仙楼,以萧换苏。"
萧绾如遭雷击:"他们要用我换母亲?"
谢昀将信纸揉碎在掌心:"痴心妄想。"
"王爷!"一个侍卫匆匆跑来,"太后派张公公来了!"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白发老太监手持拂尘站在廊下,笑眯眯地道:"王爷,太后口谕,请您和王妃即刻入宫。"
谢昀与萧绾交换了个眼神。太后昨日还站在他们这边,怎么突然
"张公公。"谢昀突然咳嗽起来,身子晃了晃,顺势靠在萧绾肩上,"本王伤势未愈,可否"
"太后说了,抬也要把您抬去。"张公公依旧笑着,眼神却冷了下来,"事关两国邦交,耽搁不得。"
萧绾心头一凛。两国邦交?难道北狄已经
"既如此,容我更衣。"谢昀虚弱地摆手,"绾绾,扶我回房。"
一进内室,谢昀立刻挺直腰板,哪有半分病弱之态?他快步走到书架前,按下暗格机关,取出一块青铜令牌塞给萧绾:"拿着这个,从密道出府。"
"那你"
"我进宫拖住太后。"谢昀迅速在她眉心一点,那点朱砂痣竟泛出微光,"记住,午时三刻醉仙楼天字阁,玉佩就是信物。"
萧绾还想说什么,谢昀突然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碰:"别让我失望。"
这蜻蜓点水的一吻让萧绾大脑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谢昀已经换好朝服,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
"王妃?"春桃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密道已经准备好了。"
半个时辰后,萧绾戴着帷帽站在醉仙楼对面的绸缎庄里。春桃紧张地拽着她袖子:"夫人,奴婢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
萧绾透过纱帘观察街面,果然发现几个形迹可疑的商贩不时往醉仙楼方向张望。更诡异的是,本该热闹非凡的酒楼今日门可罗雀,连个迎客的小二都没有。
"不对劲。"她压低声音,"你先回王府,我"
"不行!"春桃急得眼眶发红,"王爷说了,要奴婢寸步不离地跟着您!"
萧绾正想解释,醉仙楼二楼窗口突然闪过一道人影——那人穿着北狄服饰,腰间挂着的赫然是母亲常戴的那枚翡翠玉佩!
"是母亲!"萧绾顾不得多想,抬脚就往对面冲。
"夫人等等!"春桃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萧绾消失在醉仙楼大门内。
楼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味。萧绾刚踏进大堂,身后大门就"砰"地关上了!
"绾绾"
沙哑的女声从二楼传来,萧绾抬头,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站在栏杆边,身形瘦削得可怕,却依稀能看出与母亲相似的轮廓。
"娘?"萧绾声音发颤,不由自主地迈上楼梯。
"别过来!"女子突然厉喝,"这是个陷阱!"
话音未落,二楼突然射出数支暗箭!萧绾本能地侧身躲避,却见那"母亲"被箭矢射中,惨叫一声从二楼跌落!
"不!"萧绾飞扑过去,在最后一刻接住了那人。掀开散乱的长发,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你不是"
"王妃快走!"假扮苏婉的女子口吐鲜血,"北狄人要抓你他们"
话未说完,她突然瞪大眼睛断了气。萧绾这才发现女子后心插着一把匕首——是灭口!
"啪啪啪。"楼上传来鼓掌声。萧绾抬头,只见谢琅慢悠悠地走下楼梯,身后跟着十几个北狄武士。
"大嫂好身手。"谢琅阴笑着拍手,"可惜还是中了计。"
萧绾缓缓站起,体内那股奇异力量开始涌动:"我母亲在哪?"
"别急。"谢琅一挥手,武士们立刻散开将萧绾团团围住,"先把玉佩交出来。"
"想要?"萧绾冷笑,从怀中掏出玉佩,"自己来拿。"
谢琅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却不敢贸然上前:"你以为我不知道?那玉佩认主,外人碰了会"
"会怎样?"萧绾突然将玉佩高高抛起,谢琅和武士们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玉佩移动——
就是现在!萧绾袖中银针疾射而出,瞬间放倒三个武士。同时她纵身一跃,接住下落的玉佩,稳稳落在楼梯扶手上。
"贱人!"谢琅暴怒,"放箭!"
第二轮箭雨袭来,萧绾翻身躲到柱子后。箭矢钉入木柱的闷响中,她突然听见一个微弱的呼救声从三楼传来:"绾绾救我"
是母亲的声音!萧绾心头一震,顾不得危险就往楼上冲。谢琅见状大喜:"快!引她去天字阁!"
三楼走廊幽深昏暗,尽头那间雅室门缝里透出一线光亮。萧绾握紧玉佩,小心翼翼地向门口移动。
"娘?"她轻声呼唤。
无人应答。萧绾深吸一口气,猛地踹开房门——
雅室内空空如也,只有一面铜镜摆在桌上。镜面泛着诡异的青光,映出萧绾惊愕的脸。
"上当了!"她转身要退,房门却自动关闭,任她如何推拉都纹丝不动!
"没用的。"谢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屋子四壁都是玄铁,专门为克制苏家血脉之力打造的。"
萧绾拼命捶门:"谢琅!放我出去!"
"别急啊大嫂。"谢琅得意洋洋,"等摄政王来了,自然会放你出来。"
萧绾心头一紧:"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谢琅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我们要用你换谢昀手里的半块玉珏。"
萧绾如坠冰窟。这是个连环计!先假传太后旨意调走谢昀,再引她入瓮,最后
铜镜突然发出"咔嗒"轻响。萧绾警觉回头,只见镜面浮现出一行血字:"子时三刻,皇陵相见。"
这字迹是母亲的!萧绾扑到镜前,镜中却突然出现了母亲憔悴的面容:"绾绾,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
影像戛然而止,镜面恢复如常。萧绾呆立原地,母亲未尽的话语像把刀悬在心头。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谁?谢昀吗?
门外突然传来打斗声,接着是谢琅的惨叫和莫停的怒喝:"王妃!您在吗?"
"在这里!"萧绾用力拍门。
一阵金属碰撞声后,房门被暴力破开。莫停带着几个玄甲卫冲进来,个个身上挂彩:"王妃没事吧?王爷派我们来"
"谢昀呢?"萧绾急问。
莫停脸色难看:"王爷被太后扣在宫里了。北狄使节突然到访,说若不交出《山河社稷图》,就"
"就怎样?"
"就杀了苏夫人。"
萧绾耳边嗡的一声,险些站立不稳。母亲果然在北狄人手里!而谢昀此刻被困宫中,岂不是
"回府!"她当机立断,"我有办法救他。"
摄政王府密室。
萧绾将血色玉佩放在桌上,与那半块玉珏并排而列。两块玉的断口处严丝合缝,却诡异地没有自动愈合。
"还缺什么?"春桃焦急地问。
萧绾想起谢昀说过,这玉需要苏家女子的血激活。她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玉佩上——
血珠接触玉面的刹那,整块玉佩突然泛起刺目红光!玉珏也跟着亮起来,两块玉之间的缝隙开始缓慢愈合!
"天啊"春桃瞪大眼睛。
萧绾却注意到玉佩上浮现出几行小字:"血契已成,生死与共。"落款是三十年前的日期,以及两个名字:苏明月,谢谦。
"这是"她心头一震,"外祖母和谢昀祖父的契约?"
难怪谢昀说玉佩是"血契"的钥匙!可这契约到底是什么?为何能将两人的命运绑在一起?
"王妃!"莫停匆匆进来,"宫里传来消息,北狄使节逼太后交出王爷,说要押他去边境交换苏夫人!"
萧绾猛地站起:"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时辰前。"莫停咬牙切齿,"王爷为保太后和陛下,自愿跟使节走了。"
自愿?萧绾攥紧玉佩。谢昀那个倔脾气,怎么可能
"不对。"她突然反应过来,"谢昀是在拖延时间!"
莫停一愣:"王妃的意思是"
"他料到北狄人会拿母亲要挟我,所以故意被俘,好趁机接近母亲!"萧绾越说越笃定,"他临走前是不是交代了什么?"
莫停一拍脑门:"王爷说,若他三个时辰内不回来,就让属下带您去"
"去哪?"
"皇陵。"
萧绾心头一跳。铜镜上的血字也是约她在皇陵相见!这难道是谢昀和母亲共同设的局?
"备马!"她当机立断,"我们连夜去皇陵!"
"现在?"春桃惊呼,"可城门已经"
"走密道。"萧绾将愈合了大半的玉佩贴身收好,"莫停,你带一队人佯攻北狄使团驻地,引开他们的注意。"
莫停领命而去。萧绾换上一身劲装,腰间别上谢昀送她的匕首。转身时,春桃突然跪了下来:"夫人,带上这个。"
她捧出个绣着奇怪符文的香囊:"这是奴婢从赵嬷嬷房里找到的,上面绣着苏家的家徽。"
萧绾接过香囊,入手沉甸甸的。拆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把精巧的铜钥匙和半张泛黄的地图!
"这是"
"皇陵密道的钥匙。"春桃压低声音,"赵嬷嬷死前说,苏夫人在皇陵最深处等您。"
萧绾心跳如鼓。这一切太过巧合,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母亲、谢昀、北狄人他们各自扮演着什么角色?
"走吧。"她系好香囊,"是时候揭开真相了。"
刚踏出房门,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萧绾冲到院中,只见皇宫方向腾起滚滚浓烟,火光染红了半边天空。
"那是"春桃声音发抖。
"谢昀的手笔。"萧绾却笑了,"他在给我们创造机会。"
马匹已经备好。萧绾翻身上马,最后看了眼皇宫方向的火光。谢昀,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驾!"
马蹄声踏碎夜色,向城郊皇陵疾驰而去。萧绾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离开不久,一队黑衣人悄悄潜入王府,将还在昏迷中的春桃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