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塞的电梯内漂浮着逼近凝固的尴尬寂静,刘知溪将脑袋埋得很低,呼吸小心翼翼,连口水都不敢咽下。
她恨不得自己现在便化为无形的空气,将自己的存在感化为零。
在此儿狭窄的空间里,男人身上散发低压不悦的气息同一被放大,乌压压地压向她,把她逼进角落。
此时此刻她只能祈求电梯向上运行的速度能够快一些,不然她快被沉重低压的气息吞得尸骨无存。
刘知溪如坐针毡般眼盯着电梯升到自己公司所在的楼层,顿时暗自长舒一口气,默默地等待陈望涯走出去后才慢慢迈开步子从电梯里挪出自己的身体。
走出电梯后顺手摘下了墨镜,埋着脑袋往自己的工位上钻。
可是屁股都没坐热,陈望涯身边的男助理便立马端着一杯刚泡好的咖啡放在她的桌面上,用一副命令的语气要求她:“把这杯咖啡送到陈总的办公室里,小心点,别弄撒了。”
闻言,她拨弄整理头发的手霎时间一顿,“可是这不是你的工作吗,为什么叫我来做?明明你连咖啡都泡好了,自己送进去不就好了嘛。”
干嘛多此一举要求她来送
后半句话她没敢直说,毕竟自己打从进公司后和公司里的老员工说话都没什么底气,更何况面对身为陈望涯身边较有资历的男助理。
张趁斜乜了她一眼,目光里夹带着些许不屑和蔑视:“我还有其他工作要做,可不像你——一天到晚游手好闲的,干啥啥不会,现在叫你送一杯咖啡都不情愿了?”
他冷哼了声,又说道:“还干坐在这里干什么?要我亲自教你咖啡怎么端吗?”
刘知溪的视线落在桌面上用瓷杯盛好的咖啡,尽管内心郁闷至极,但只能选择忍气吞声,手朝咖啡杯伸去,手指攥紧杯柄,指腹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声音闷闷的从双唇之中传出:“我送。”
“动作麻溜点儿,别让陈总等急了。”张趁极其不耐烦的抛下这句话后迅速走开。
刘知溪端着咖啡杯朝陈望涯的办公室走去。
自从入职以来,她踏进陈望涯办公室的次数屈指可数,原因有两个——第一是没什么工作需要她的,上班的八个小时里她大多都待在自己的工位上用电脑玩植物大战僵尸,第二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陈望涯并不喜欢她进入他的办公室里。
也许是觉得她很碍眼。
她满心的忐忑不安捧着咖啡站立于办公室门口,试图平复紧张的心情,须臾,才抬起发凉颤抖的手扣响办公室门。
可还来得及开口表明自己的身份,办公室内的男人快一步张口叫了声请进。
男人清朗响亮的嗓音从屋内传出,刘知溪微微张开的双唇闻之而阖。
随即推开门缓缓走进屋内。
陈望涯并没有抬头察看,认真地审视着手里的文件,时不时提笔标记,走流程般自然的开口:“咖啡放桌上。”
刘知溪正想就着他的话闷声不说话快速放下咖啡就离开,哪知道将咖啡放在桌上时陈望涯无意间余光撇到了捧着咖啡杯上的手,和平日里给他送咖啡的张趁不太相像,眼前的手指更为纤细,很明显是一双女人的手。
阅览文件的动作一滞,思考片刻后眉头微微蹙起,在她放置好咖啡抽离出手的那一刻他扬起了脑袋,入眼的是眼皮发肿的刘知溪。
只一眼,刹那间,厌恶和嫌弃肉眼可见地在他脸上化开。
刘知溪被他毫不遮挡的厌弃给吓到了,浓烈的嫌弃如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刺进她的胸口,她连忙低下头,绞起十指启唇:“陈、陈总,咖啡给您放在桌上了,您要是没什么事交代那我先走了。”
他黑沉着脸,死死盯住眼前的人,话里话外是止不住的厌恶:“谁让你帮我泡咖啡了?我不是说了吗,公司里所有我的私人物品你都没资格碰,你是听不懂吗?”
他是说过这句话,而且还是在她刚入职的第一天当她的面警告的。
可是现在咖啡并不是出自于她手,她顶多是个跑腿的。
“陈总,咖啡不是我泡的,是张助理泡的,他有工作要忙,我只是帮忙给您送来的”她的脑袋低垂,压根不敢抬头对上男人的逼问,解释的话语怯懦,任谁听都不像是在理的主儿。
她天真的认为只要自己解释清楚陈望涯自然会放过她,毕竟送咖啡这件小事有什么好抓着不放的。
但事实上,讨厌一个人是不会倾听对方的解释的,哪怕她在理,在陈望涯心里只剩下一种情绪——厌恶、恶心。
他冷笑着,话语中携带着一丝咬牙切齿:“你别以为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为自己开脱,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最好识趣点找准自己的定位。”
刘知溪半截身体都凉了。
她知道陈望涯讨厌她,可是她除了走后门进来以外从未得罪过他什么,甚至在此之前他们两个从未见过,他又为什么会对她露出如此大的嫌弃。
她愣了须臾,嗫嚅双唇,颤颤巍巍的问道:“陈总,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为什么你要带这么大的偏见看待我,我是靠云先生得来了这份工作,可是我也从未损害你的什么利益,你要是不愿接纳我你大可在我入职那天挑明,你身为公司的老板决定一个小小秘书的去留不就是眨眨眼的事情吗?可是你没有拒绝。现在我入职了,你反倒无比的抗拒,可是我只是一个小秘书,你才是公司的老板。”
见状,陈望涯将手中的钢笔往桌上一甩,背往椅背上重重一靠,仰着身体望着桌前垂着脑袋抗争的女人。
不屑的嘲讽声从鼻腔中轻哼,轻飘飘地刺进她的耳中,刘知溪身躯随之猛地一颤,双腿开始发软。
陈望涯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在心里给她多扣了几个“没品味”“粗鄙”“平庸”的帽子,嘴角向上勾起的弧度尽是上位者的鄙夷和傲慢。
“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认为我会把你看在眼里。不是所有人都是云臻则,我现在留你在公司也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少得寸进尺挑战我的底线。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像他那样着了你的道,也不瞧瞧你全身上下有那个地方是及格的,他能看上你纯属是日子闲得慌。所以——请你离我远一点,我嫌脏。”
陈望涯最后一句话反复在她脑海里回荡。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他的办公室的。
刘知溪失魂落魄的坐回自己的工位上,就连手机蹦出一条新发来的短信也没注意到。
现在她总算明白了,陈望涯对她的嫌弃不单单是因为她靠云臻则走后门得到一份工作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他认为她是个妓女。
他嫌弃她身体脏。
可是她不是妓女,身体也不脏,她没有不干净的性病,至今为此只和云臻则做过。
但是哪怕她和好几个男人上过床又怎样,她的身体也不脏。
和男人上床就算脏吗?
那只能说脏的是他们男人罢了。
她不太懂,这些男人为什么一边饥渴的渴望和女人上床,一边又用“处女情节”审判她的身体。
她是靠身体从云臻则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也是她应得的,不然她凭什么平白无故的和他睡。
陈望涯想让她离开,
这下她还真不乐意随他的愿了,只要一天她还和云臻则在一起,她就多一天待在他的公司里,故意“碍他的眼”。反正她都入职了,能多拿一分钱的好事她才不愿主动放开,陈望涯想要辞退她,那也要等到他不用“看在云臻则的面子上”的那一天再说。
刘知溪把自己安慰好,捧起自己的水杯往公司的茶水间走去,为自己泡了杯咖啡,小抿一口下肚,垂眸间竟瞥到茶水间里的垃圾桶中竟静静躺着前不久她帮忙送进陈望涯办公室内的咖啡杯,身子顿时一顿,半晌,扯出一抹勉强苦涩的微笑。
看来陈望涯嫌弃她已经成为生理性的嫌弃了。
竟然真把她碰过的东西都给扔了。
那他最好在她离职后把整个公司的设备都给换了,毕竟公司的大部分东西她都触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