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很快结束。
几天后，海因里希在庄园门口与家人再次告别。面对从起床那一刻就随时预备着情绪崩溃的小姐，他只得把人拉到一边，最后再花上三分钟时间跟她讲道理。
“嘿……昨晚是怎么答应我的？”
“我知道，但我忍不住……”真要命，越说五官越挤在一起。海因里希掏出手帕盖到那张小脸上，边擦边说，“小鬼，再这样我生气了？”
“生气可以不走吗？”
“不可以！”他没好气地说。过后无奈，连哄带骗地安慰道，“我很快就会回来。”
“很快是多久？”
“西西——”海因里希连连叹气，“小混蛋、我真的要迟到了。”他俯低身体，吻在她的额头上，“别耍赖，嗯？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
“不放心可以留下。”
“罗西西。”这会语气已经变得严肃，戈蒂抿着唇，就此打住，将去年收到的生日礼物，那本只有几个指节宽的黄金相册塞进他的胸口，里面装着他们最新的合照。作为交换，她抽走他胸口那支老掉牙的钢笔。崩溃，还是崩溃，她死死地拖住他的腰带，
“海因里希、你、你不会死的对吧？”
“不会……”
“骗人、你根本决定不了，子弹飞过来，不死也成丑八怪！”
“我保证，尽量不伤到脸。”
“伤哪儿都不行！”
心急如焚的艾希礼不停朝长官指着手表，奥古斯特也皱着眉头看向他们，就连汉娜女士也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对不起…”戈蒂终于找回理智，“你走吧…我会好好的…再见、俾斯曼叔叔……”
“再见宝贝……”他最后抱了抱她，心疼地说，“好了，在家乖乖的。”艾希礼关上后车门，随后斯太尔迅速消失在别墅区的晨雾中。
戈蒂被冷风吹醒，不得不面对现实，挽着同样眼眶湿润的汉娜女士返回室内。
被窝里还是温热的，戈蒂没了睡意，走下楼时正巧撞见正在接电话的奥古斯特，天还没亮，大厅只开着昏黄的壁灯，他斜倚在桃心木柜旁，苍白的指尖缠绕着电话线，听见楼梯有动静，目光幽幽地投向这边。
“………”戈蒂转身就走。
奥古斯特挂断电话，拨出另一个号码，“帮我调查件事。”他目光阴沉地看着小杂种脚步虚浮的背影。
海因里希走后没多久，形式很快再次严峻起来。终于，5月10日的凌晨，新一轮战争光临。
德国伞兵部队空降荷兰，与此同时德国国防军攻克比利时，法国告急。
英法联军紧急调遣精锐部队前往比利时，深入比利时境内的过程竟十分顺利，没人能想到，德军的真正意图是绕至英法联军的身后，越过阿登森林进入法国。
他们竟绕过了举世闻名的马其诺防线。
消息传回国内的时候，戈蒂正在上课。与外面日新月异的世界相反的是她一成不变的生活。广播里高扬兴奋的嗓音像只乱飞乱叫的火鸡，思路被打断，戈蒂烦躁地扔下笔。
她最近在重新学习西班牙语，海德堡大学目前开设的七个语言专业中相对不热门的一个。而在此之前，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基础还算不错……
每天花时间阅读不同语言的文学作品是戈蒂的日常活动。这种感觉就像在脑子里整理混乱的音符，她十分享受这种痛苦带来的美感，并且这么做也能很好的防止她把学过的语言忘干净。
但现在这个老方法正导致她的书面语法一塌糊涂，她的文章里总是掺杂好几种语言逻辑，更不要说前段时间深度学习的法语和西语同属于罗曼语族，导致她常常将它们搞混。
过去她从没在这些事情上受到挫折，毕竟这些语法瑕疵并不耽误她的日常使用。然而申请大学在文书的规范性上有更高的要求，而她的写作能力不要说追求文笔上的美感，就连正确都做不到。被折磨了大半天后，戈蒂挫败地趴到桌子上。
瞧见这一幕的管家叹着气和身边的安娜说，“小姐需要同龄的朋友。”
家庭式教育容易引发情绪问题。年轻的小女佣雷塔莉娅也凑上来加入话题，三人商量着如何让楼上的少女至少有一天时间远离那张书桌，哪怕只是为了她的眼睛着想。
另一边老师齐塔丝也担忧起戈蒂。
“语法混乱在多语种学习中是很常见的事，你学习过这么多语言，早就该了解不是吗？况且你已经做的很好，不过只是再花上一点时间的问题。”
“标准不一样，以前只是因为好玩…”戈蒂顶着黑眼圈，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笔试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难，何况还有口语和面试的部分，这对语法就更没有那么苛刻。”
面试吗？也许根本到不了这一步。
老师叹气道，“你在焦虑什么呢，戈蒂？你这段时间的状态差了很多。”
“你需要休息，也许我们的课应该暂停几天。”
“不用。”戈蒂脱口而出。
齐塔丝说，
“你已经不享受这个过程，也失去了好奇心，只想着让自己的成果变得正确又华丽，这种情况再上课只会是痛苦。”
“……”
老师把上交的作业放到一边，挽起戈蒂的手，“来，我们这节课好好的聊聊天，用西语，聊什么都可以，任何话题、任何表达？”
戈蒂张张嘴，惊恐地发现开口变得困难，分明一开始时她还能与老师几乎无障碍地进行日常交流，现在却满脑子都在思考着句子的主谓宾。
“你看，你丢失了最初学习它的目的，孩子。”
老师走后，戈蒂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抽屉里放着上周劳拉女士寄过来的信。信中表示学校的招生政策又有了新变化，必须得有相关部门的推荐信才有申请入学的资格。
除此外信箱里空空如也，能陪着她的只有手上这支老掉牙的钢笔。
她一只脚踩到椅面上，手钻进裙摆里，勾开内裤边缘，把钢笔一点点插了进去…钢笔盖上的凸起勾到敏感的嫩肉，她的神经放松下来，嘴角溢出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