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萧瑾脸上的颜色一点点褪去,他盯着沈棠,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林明爱捏紧了手里的薄纸,指节发白。
她视线刀子似的扫过沈棠,又落回自己儿子煞白的脸上。
萧凤倒是嗤笑了一声,看向沈棠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和嘲讽:行啊,到时候某些人可别又反悔不来了!
你闭嘴!萧瑾突然厉声呵斥,猛然扭头看向萧凤,眼底满是冷然:这是我和小棠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你!萧凤脾气本就不好,此刻也炸了毛,指着沈棠怒吼:你跟我龇什么毛!是人家不稀罕你,关我什么事!
我好心帮你找回场子,你还对我抖起来了,我倒里外不是人了!萧凤委屈的嚷嚷着。
萧瑾眉心不住抽动,目光如刀落在萧凤身上:你管好你自己,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说完,萧瑾没有在看萧凤,只将目光放在沈棠身上。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他话都说不囫囵,想提过去的事,想想刚认识,在乡下,你头回给我送饭......
沈棠眼眸未动,声音也没什么起伏:萧瑾,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们......好聚好散吧。
她不再瞧他,弯腰去提地上的小包袱。
慢着。林明爱开口,声音又冷又硬,沈棠,我们萧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沈棠停住脚,转回身看她,眼神淡漠:那你想怎样
一旁的萧凤立即接过话茬:怎样!当然是现在就滚!谁家养白吃饭的,养你这种喂不熟的狼!
林明爱没接话,只拿眼上下打量沈棠,像看一件不值钱的旧东西。
萧瑾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央求:妈!别这样!给我点时间,我劝劝小棠!我们不离!
他扭头看沈棠,姿态放得很低,声音也往下压:小棠,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是我的不是,家里这些事我没弄好,让你受屈了。
你别急着做决定,我们坐下好好说,行不行
他往前凑,伸出手想去拉沈棠的胳膊。
那只手,以前也这么伸过来,拉过她很多次,手心是热的。
沈棠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眼神飘忽了一瞬。
乡下晚上黑,他也是这样拉着她,走在田埂上,嘴里说着以后。
他说,要带她进城,让她过好日子。
他说,一辈子都对她好。
现在......
沈棠眼里的那点恍惚没了。
她往后退了一小步,躲开了萧瑾的手。
不用了。她声音淡淡的,萧瑾,没什么好说的了。
萧瑾的手停在半道,收不回来。他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勒紧了,喘气都费劲。
他看见沈棠眼睛里那种硬邦邦的东西,从来没见过,隔着老远。
你......你真要这样他声音有点抖,一点往日情分,你都不看了
沈棠没吭声,提着包袱就要往外走。
咚咚咚。门响了。
谁啊萧凤没好气地喊。
门推开个缝,一个穿工装的男人探头进来,是车间的老王主任。
老王往屋里一扫,脚就停在门口了。他看见地上一片狼藉,看见脸色难看的萧瑾,还有提着包袱站在门边的沈棠。
老王喉咙上下动了动,眼神避开其他人,只看萧瑾。
小萧,老王声音压低,带点试探,厂长让你马上去他办公室,急事。
萧瑾这会儿哪有心思管厂长,他只想把沈棠留下。
王主任,我......
老王不等他说完,往前一步,眼睛盯着萧瑾:小萧,厂长办公室叫你,立刻。技术革新那个项目,厂长跟几个工程师在会议室等着,点名让你现在就去。
萧瑾脸色又是一变。
那个项目,他很看重。
他看看沈棠,又看看老王,站在那里没动。
林明爱开口了:还不快去工作是正事。
萧瑾咬了咬后槽牙,最后使劲看了沈棠一眼,那眼神里说不清是什么,有不服气,有求肯,还有点藏不住的慌。
小棠,等我回来,我们再说。
说完,他跟着老王快步走了。
屋里就剩下沈棠,林明爱,萧凤。
空气更闷了。
林明爱走到沙发边坐下,端起桌上早就凉了的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沈棠,萧瑾不在,我们说说你的事。
她放下杯子,抬眼看沈棠:你要离,行。彩礼钱,一年还清,欠条我收着。
至于搬家......她话头一转,我们萧家也不是不通人情。你一个乡下来的,城里没亲没故,工作也没个影儿,也不能让你睡大街。
萧凤不乐意了,插嘴:妈!跟她费什么话!让她滚蛋!
林明爱斜了萧凤一眼,萧凤闭嘴了。
这样,林明爱接着说,厂里头有规定,职工家属闹矛盾,不能一下子就怎样,得给个冷静的时间。我去跟你们车间领导说说,让组织上出面调解调解。
这几天,你先在家住着。给你一个礼拜,你自个儿好好想想。
顺便也找找房子,一个礼拜后,必须搬走。
她说话的调子很平,好像在说今天天气怎么样。
沈棠听明白了。
这是拖时间。
林明爱不觉得她真能走,不觉得她还得起钱,更不觉得她能在城里待下去。
一个礼拜,让她碰碰壁,自己就该回头了。
没准萧瑾回来,母子俩再一唱一和,这事也就过去了。
沈棠心里没什么波澜。
一个礼拜。
她点点头:好。
说完,她提着自己的小包袱,没回她和萧瑾那个屋,转身朝旁边堆东西的小储藏间走去。
那屋子又黑又闷,就一个小窗户透点气,靠墙放着张板子床。
以前是萧家放杂物的地方。
她刚嫁来那会儿,林明爱说她刚从乡下来,怕她睡不惯大床,让她先在小屋缓缓。
后来,她跟萧瑾闹别扭,或者受了气,也偶尔去那屋待着。
看着沈棠直接往储藏间走,林明爱眼里闪过点什么,很快又没了。
萧凤撇着嘴小声嘀咕:真拿自己当人物了,住杂物间去吧!
沈棠推开储藏间的门,一股子灰尘和霉味扑出来。
她没停顿,走进去,把小包袱搁在角落那张落满灰的板床上。
然后,她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