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芸竹渐渐的没了声响,因为黑鬼面男已然缓缓地将刀尖离开了她的脖颈。
男人勾起唇看向门内走来的人,整间屋子一下子溺在了沉寂里。
云娘怀里的猫突然往下一窜,爪子轻巧地落了地,朝娄一竹身边跑来,它一边围着娄一竹的双脚亲昵地蹭着,一边喵呜喵呜的叫,叫醒了还愣在原地的娄一竹。
她垂眸扫了一眼猫,张唇道:“云娘,我以为,你是被掳走了。”
头上的影子动了动,随即她的视线里就多出了一双精巧玲珑的绣花鞋,一双手朝她伸了过来,绕过她的肩为她解起绳结来。
“云娘,莫要任性。”黑鬼面男的声音虽不疾不徐,但尾字处的一沉,压得云娘的身子颤了一下。
以娄一竹的角度望去,正好可见云娘的双眸微微一动,似乎在想说什么却又畏惧着身旁的男人,最终她还是放手了:“云娘分明已同义父说了,芸熹与此并无渊源,为何你还是将她绑来?”
眼前突然一亮,是云娘移到了黑鬼面男身旁。
娄一竹抬眸望去,只见云娘仰着脸,语气虽是掺了些埋怨意味在,眼眸中却浮着小女儿般的光亮,两人目光相接的一瞬,倒让她捕捉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情愫出来。
可方才云娘唤他的是“义父”……娄一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二人,顺便动了动脚腕,缓解绳结摩擦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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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替你去抓猫,郡主自个儿就撞上来了,孤总不能不理睬不是?”
“那义父便放她走。”
“既然进了这个寨子,她便是死也要死在这。”
……
黑鬼面男看样子心情尚佳,慢条斯理地和云娘你一言我一句周旋着。
娄一竹视线突然扫到地上的白猫,想起那与云娘关系缓和的一夜,她问云娘猫是从何而来,云娘的答复便暧昧不清。
安王府轻易进不了流浪猫,况且还是模样出挑的幼猫,除非……是有人带进来的。
而那日,正巧是她和傅骞撞见那贼从王府离开之时。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疏忽了。
娄一竹目光一凝,抬起眼眸再次看向了说话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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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娘是被这男人,不,应该称他为萨拉族的王,早早安排进王府打探情况的。
云娘的胸脯微微一抬,叹了一口气,她的视线扫过男人手中持着的匕首,又转而瞥了眼在一旁双眼发直的芸竹。
“她我不管,芸熹得跟我走,义父从来都顺着云娘,此次也应了云娘好不好?”云娘忽的伸手牵上了男人另外一只垂落的手,撒娇似的晃了一晃。
这一幕看得娄一竹眼皮一跳,要知道,她与云娘相处了那么长的时日,云娘从来都是淡淡且疏离的,在这男人面前却全然不同。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除却芸竹惊慌未定的呼吸声,就只有猫爪子刨桌角的动静。
黑鬼面男直直地凝视着云娘,眼底看不清情绪,似乎在思考,他冷不丁地把视线甩到娄一竹脸上扫视了一番,才缓缓“嗯”了一声。
他将刀刃对准刀鞘放了进去,将双手附在了身后。
“左右是我族公主,你带她在寨内逛上一逛,今后便恢复萨拉王室身份,”黑鬼面男颔首宣道,而后森森地看向一旁的芸竹,“至于这孽种,今晚子时,杀之。”
话音甫落,芸竹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男人的手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朝空中划了一下,娄一竹的绳索应然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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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娘手疾眼快地将她拉到了身边,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拽出了门外。
屋内传来芸竹嘶哑欲裂的哭喊声,男人的脚随之踏出门槛,合上了门。
他擦着娄一竹的肩而过时,用不轻不重的音调在她耳边低语:“芸熹,萨拉族人天性嗜血,今晚你也来。哦对,不要想着忤逆孤,就算你把她救出了这屋子,她死也走不出这座山。”
说完,男人就悠悠地走出了门,徒留娄一竹站在原地惶惶不定。
门内的人哭声愈来愈大,无力的恐惧感似乎已令芸竹失了理智。
云娘见她还发着愣,直接拽着她的手蹬上屋檐,朝西边去了。
直到云娘离开,娄一竹还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云娘走之前将原委粗略地和她解释了一番,如今她算是明白了两件事。
一是她不是安王的亲生女儿,更不是随便捡来的孤儿,而是早在几十年前就灭亡的萨拉族王室之女。
几十年前安王出使萨拉两年,与萨拉族王储,也就是黑鬼面男一见如故,一个心高气傲,一个野心勃勃,短短三月,便成了可同床而眠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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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拉海怒频发,黑鬼面男出城前往镇水,然而就在这段时日里,安王无法自拔地爱上了黑鬼面男的发妻。
然后他们生下了芸竹,发妻却因此难产而死,安王心碎欲裂,为保全独女性命,他劫走同一日诞下的芸熹,逃回了京都。
后来天要灭萨拉,虽说相传族人无一生还,却不知为何奇迹般存活下来数百余人,有的流落四方,剩下的就跟随黑鬼面男一同迁移。
最终他们定在了上京城外。
二是芸竹,也就是安王真正的女儿,今晚子时会被处以萨拉族“苦生”之刑,也就是在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时一刀一刀地将她的皮肉割下,当面喂给山间抓来的豺狼虎豹,周而复始,直到仅剩一具枯骨,再将枯骨捣碎,扔给野狗啃食。
这一切皆因她是萨拉族王最大的耻辱,萨拉族族规之首,便是要族王清清白白,除了人血,身上容不得半点脏污。
芸竹的诞生,萨拉族就面临了厄运降临,突如其来的海怒毁了全族人的性命。
以云娘的话来说,若黑鬼面男不这样做,神就会厌恶族王身上的污孽,萨拉族再无复辟可能。
原书中黑鬼面人被安王的障眼法所蒙蔽,错杀了萨拉族唯一留下的王室之女,而如今却在阴差阳错下认对了人,这或许也是娄一竹引领剧情走向的结果。
可她当真要眼睁睁地看着芸竹去死吗?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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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一竹放在双膝之上的指尖微动,她抬起头,望了眼紧闭的房门。
不管怎样,她得先想法子与外界取得联系,一切只靠她一个是远远不行的。
傅骞和燕玖或许马上就会找到这个寨子了,若是他们能在子时前赶到,芸竹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此处,娄一竹一拍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此刻便去寨子里走上几圈打探路径,到时候就算逃走也有方向。
孰知她一推门,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倚在门边。
“芸熹要去哪儿?云娘带你去罢。”云娘侧过身,向往日娄一竹去院里找她一般拉上了娄一竹的手。
“随便走走,谢谢。”娄一竹面无表情地撤开自己的手,云娘一下子抓了个空。
她不喜欢跟有目的的人做朋友,娄一竹转身,向人烟旺盛处走去。
这是一间嵌在山里的寨子,四面都被高山挡了个严严实实,整个寨子上上下下除了零星做饭的女人,几乎都是男人,各个脸上都带着黑面具。
她的出现,令所有人都虎视眈眈,每到一处,身后跟着的云娘就会说一次她的身份,然后一群人再面无表情地向她行古怪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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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日的时辰眨眼间就过去了,但仍然没有半点傅骞他们的影子。
子时前一刻,娄一竹忧心忡忡地被云娘带出了卧房,不知走了多远,她们走到了一条僻静的山间小道,顺着小道绕了几次,娄一竹便看见了一个一丈高的洞口。
云娘将火把交到了她的手中,示意她自己进去。
娄一竹举着火把探进了山洞,跳跃的火光照亮了洞壁上的图案,她这才注意到这石壁上竟刻着延绵无际的浮雕,而浮雕的图纹形态古怪至极,有被剥腹的妇女,也有断头的孩童,全是血淋淋的红,刺得娄一竹眼睛发涩。
就这样一直往前走,快要走到尽头时,右侧突然又多了一条道,她走进去,看见了洞里伫立的一道身影。
脚底摩擦石砾的响声在洞间回荡,除此之外就只有芸竹有气无力的抽泣声。
芸竹被全身捆绑在石架上,脚下一圈都刻着奇的图纹凹槽,画面诡异的像是一场即将开始的祭祀。
“芸熹,芸熹你救救我……”
芸竹看见她,突然奋力地挣脱了起来,凌乱的发丝狼狈地被泪水粘在脸上,那双原本动人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整个人憔悴不堪。
娄一竹于心不忍地抽走视线,不再去看她,转而走到男人面前,冷声问道:“怎么只有你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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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这个仪式是全族人皆会参与,没想到就只有她和黑鬼面男两个人。
男人缓慢地转过身,面具下的一双眼狠若狼鹰,漆黑的眼珠转了一转,他道:“苦生之刑,向来只有王室在场,如今,我族仅剩你与孤二人了。”
说完,他忽的转身走向了身后的石阶,石阶上方,赫然摆着几十余大小迥异的刀刃,个个雕工精致,红的刺眼。
男人布着厚茧的指腹轻抚上了一把一掌长的小刀,状似轻语:“小而敏利,芸熹,你与它相配…”
娄一竹走上台阶,在最后一处阶梯上停了下来,因为男人将刀尖对准了她的双眼。
她只是愣了一瞬,并不担心男人杀她,因为如果她的命不重要,那他早就可以将她和芸竹一并杀了,哪里还会耐心找出哪个是真的?
果然,男人见她眼里没有恐惧,索然无味地放下了刀尖,他一换手将刀柄递到了娄一竹眼前:
“头一片肉,你来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