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幼童尸体的人和火海中伸过来的手?
镜双:“讲得仔细些。剖幼童尸体的是谁?”
桃骨香摇摇头:“看不清。两个画面已是我能观察到的极限了。”
镜双:“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些。”
“剑尊对奴有救命之恩。后来险些死在金玉骨扇下,又被那位道君搭救……这是小奴的一点报答。”
“多谢。”
桃骨香福了福身。
回到房间里,镜双拿起茶盏嘴唇刚碰到茶水,凉的,他又默默将杯子搁下,眉目淡淡看向墙上的挂画。
寻山问鹿。问鹿也是问路,寻仰止高山,问修道之路。他偏爱寻山问鹿图,揽风居一进房门,便是一幅寻山问鹿图,画前宝瓶里同样插着繁梦花。
“师尊仍旧喜爱这样的风格。”珩夜在他背后突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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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不错。落款是‘毛笔?’,这个名字着实奇怪。”
“无名之辈,师尊喜欢就好。”
一股清苦的味道飘进来,镜双看向他手中黑乎乎的药汁:“这是什么。”
“孙圣手为师尊准备的药。”珩夜见他皱起来的五官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镜双神色认真:“……你说得不错,他定然是个庸医。”
珩夜忍俊不禁:“月芜君高雅皎洁,不能被黑黢黢的汤药染脏了,徒儿这就帮您倒掉。”
“等等,”镜双伸手过去,“给我吧。”
当务之急,修补他灵脉残缺的身体才有活下去的本钱。
镜双一口气将药灌进喉咙,苦得像嚼碎了半斤蛇胆。
“老匹夫,睚眦必报,”药碗啷呛丢在桌上,可见是苦急了,镜双紧住喉咙里的药气哑声说,“定是之前的话惹恼了他,都说医者仁心,没想到孙珍只有针孔大的心眼,就这样还敢称作医圣,林听可真是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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珩夜杵在旁边发笑,弯腰顺了顺他的背:“可怜师尊,我这就去杀了他。”
“站住。”镜双喝止他离开,冷茶灌了好几口才勉强平复,又被冻得面上一青。
珩夜拢紧他的大氅:“师尊如今还真是娇气。”
“太苦了,要是有蜜饯……”镜双挤着眉头低喃,陡然察觉这句话不符合月芜仙君的形象,片刻后自暴自弃,他都死了十余次,还管什么月芜仙君。
珩夜脸上微微一紧,帕子里包着的两块方糖险些被他捏碎:“明日寻给你。”
镜双意外:“这哪来的?”
“师尊想要蜜饯,我找错了。”珩夜想把帕子收回去,却被镜双抓住了手。
“润口即可。”镜双尝了一颗,丝丝甜味绕过舌头,化了蜜流经喉咙,许久没尝过俗世风味,眉心缓缓舒展。
“从前师尊不怕苦,也不畏寒。”珩夜收起手帕眼睫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从前……”那是月芜君,可不是我……镜双想道。隔着十余次生死,这个从前还真是恍惚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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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个徒弟的好处是揽风居里养的那些娇气花儿不会再死了,后山的灵鹤也有了人喂,夜半一灯如豆,小徒弟会来奉上一盏热茶,灵气充裕,煮茶用的是每天新打的灵泉之水。
镜双不会管理宗门,新建成的剑阙里没有故人,时常让他觉得那只是个托管出去了的空壳子。
只有揽风居是自己的,只有闭关的石洞是自己的,只有小徒弟……是自己的。
另一颗饴糖不自觉被他捏碎,镜双看着扑簌簌掉下去的糖屑,神色难辨。
珩夜:“从前师尊不喜欢吃糖。”
“那是月芜仙君的不喜欢,不是我的不喜欢。”镜双吃了指头上的糖粉残余,看着地上掉了的那些眼中流露可惜。
珩夜脸突然红了:“你……”
“珩夜,”镜双毫无所觉地擦净手指,淡声问,“为什么要入魔。”
“……与师尊无关。”
“为什么要杀胡淼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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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师尊无关。”
镜双捻了捻指尖,上面仿佛还留着甜甜的香气:“为什么要给我送糖?”
“……”
“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是不吃这些的,怎么还去偷偷寻了来呢。要是我不吃,这糖你打算怎么处理?留着自己吃掉吗?”
“……与师尊无关。”
镜双斜他一眼:“你是我养大的、教会的,撇开师徒更如父子,哪能全都无关。自我从火海里把你抱走,你就和我有关了。”
珩夜脸色遽然苍白,脸颊上却潮红得诡异,可惜这些镜双都看不见。
珩夜背过身不让镜双看他的脸,镜双还觉得奇怪:“躲什么。”
珩夜突然诡异地低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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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父子?”
镜双觉得不对劲:“珩夜?”
“师尊见过三年不曾说过一句话的父子?师尊见过次次置人于死地的父子?”珩夜压低了声音,沙哑又阴郁,像潮湿被踩脏了的雪。
镜双疑惑:“我何时三年不曾与你说话?又怎么置你于死地了?”
珩夜看向他,不可置信,又癫狂的低声笑起来:“你自己都不记得!”
他逼近一步,捏住缚眼鲛纱垂下的末端:“师尊带我回剑庐山,将我交给长老后一走了之,数月不见踪影。揽风居悬在峭壁之上,底下是师尊设下的万古剑阵……”
镜双拦住他嘴唇,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我叮嘱过三长老随时送你上来。”
珩夜扯下半边鲛纱,露出镜双银白色的一只眼睛,镜双的睫毛纤长浓密,白色的,像夏天灿烂阳光下飞过草地的白色蝴蝶,那么天真。
“师尊一定不知三长老有多么想把儿子塞给您当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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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双记着仿佛是有这么回事:“可他儿子资质平平还不如我。”
毕竟他是师兄弟里天资最差的一个,连他都不如,肯定没什么未来。
珩夜觉得好笑:“听听师尊的口吻,多高傲超然。长老的儿子都没能拜师,我只不过是师尊捡回来的孱弱药罐子,师尊凭什么认为,三长老会甘心将我送上揽风居呢?”
镜双彻底纠紧了眉头。
“第一个月我就被长老安排下山随师兄们出任务了,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后来去揽风居,我是一步一步爬上去的,”珩夜笑了下,指腹抚过镜双的眼角,“师尊坐在屏风后面,自然不曾发现。”
镜双往后退了一步,腰磕在桌上,茶壶杯盏被撞得清脆作响,珩夜一把揽住他的腰把他推了回来。
镜双莫名觉得紧张,伸手抗拒的前一刻珩夜却将他放开,回到他徒弟的距离外去。
镜双质问:“为什么从前不和我说。”
“说过的。进揽风居前特意换过干净衣裳生怕踩脏了师尊的房间,但奉茶时仍旧抱着隐秘的、想要告状的心情‘失足’摔进师尊怀里,让您摸到我手上刻意露出的鞭痕……可师尊什么都没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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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双错愕,他以为那是珩夜在山江城遭遇过的不幸,镜双不愿揭开他的伤疤,特意没问。
珩夜看见他愣愣不置信的表情觉得好玩,拨玩他的眼睫毛:“您是霁月风光不食人间烟火的月芜仙君,剑阙事务从来没有管过,只在揽风居里当个不用酬劳的活字招牌。宗门里臃肿繁杂尾大不掉,长老们油水捞够盆满钵满,弟子互相伪证掩护金玉下的腌臜,就算师尊知道了又如何。”
“师尊闭关以五年记,入定片刻就是一载春秋,小时候不知事不知道那是入定,突兀地见师尊不声不响,还以为师尊驾鹤而去了。一入定就是三年,我听您的教导完成过数万次拔剑,您从未问过,醒来后知道我境界有所突破,第一件事便是将我扔入秘境历练……这些事您怎么都忘了呢?”
“师徒?父子?师尊与贺崇昉没有什么两样,都是看上我这身剑骨罢了。他狠恶,想扒了我的剑骨,师尊高雅些,想把我磨砺成剑阙第二块活字招牌。可我凭什么要如你们的愿!”
珩夜的指腹压住镜双脖颈:“师尊问得对,我为什么不杀了你,我应当杀了你的!凶剑已成,心魔反噬,只要我杀了你,杀了你和贺崇昉,心魔便不会再折磨我!”
贺崇昉……那不是天机阁的三长老吗,珩夜怎么会和天机阁扯上仇敌关系……
镜双被他掐得踉跄倾倒仰面摔在了桌上,倒了两盏茶杯,滴溜溜一转滚掉下去,碎了。
一点一点被挤压掉呼吸,心肺滚热闷住了一口气,苍白的脸上泛起红紫,被扯掉的鲛纱垂在一边,窒息和光线刺激眼睛,密密匝匝地盈起水光。
“十二,你知道你修道最大的阻碍是什么吗?”剑尊敲敲他的脑袋,“错啦。是你不懂凡俗人世最复杂的人情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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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阙不是曾经的剑阙,剑庐山变成他孤零零的剑庐山。
肺腑梗痛,涌上来的血气溢出嘴角,镜双紧紧抓住珩夜的手。
“为什么哭呢……”珩夜喃喃抚摸镜双的面颊,低声唤他,“师尊。”
镜双逐渐失去神智,他……又要死了吗……
正当他即将晕厥时珩夜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按住镜双的后背猛然站了起来,魔息厉然卷出“嘭”一声推开房门:“谁!”
倒灌的空气争先恐后挤进镜双肺部,剧烈的咳嗽把他刚才涌上的血气一口挤了出来。大氅紧密裹着他,面前就是珩夜烫热的胸膛,魔息滚烫,珩夜只穿着件单衣,沾透了血,黏黏腻腻勒出他绷紧的胸肌。
珩夜大手按在镜双脑后,不叫任何人能看见他的模样。
桃骨香擦掉唇角的血滚了回来:“尊上,是奴婢。”
珩夜眼底血红:“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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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上!”
桃骨香遽然变色,却见一只带血的、苍白的手从大氅里伸出来,没什么力气地拉住珩夜的袖子,卷下去的白衣露出一截清瘦的小臂。
镜双什么话都没说。珩夜的魔息将要触到桃骨香的时候一股脑滚回他袖中。
桃骨香捡回一条性命浑身上下被冷汗浸湿,半跪在地连忙道:“尊上,风灵舫主率仙众弟子攻入东水湾。”
珩夜挑眉冷笑,有些意外:“林听活腻了?”
“不……他们说……”桃骨香抬头看见大氅中露出的镜双银白色的眼睛,一身桃花香气像见了天敌狼狈滚回她体内,桃骨香一愣。
珩夜不悦地把镜双拢得更紧,大氅上的鸦羽再度挡住镜双的眼睛:“他们说什么?”
桃骨香连忙低头:“医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