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舫主林听是镜双为数不多的友人,一见面急忙站了起来:“月芜君!”
珩夜冷冷看去,林听谨慎地闭了嘴巴。
一旁鹤发长眉的老者瞥了眼裹得严严实实的镜双:“几日不见,月芜仙君看起来倒是一切安好。仙君一夜之间灵脉尽毁,究竟是人力所致还是药物所致?若是人为,老夫觉得奇怪,这世上有谁能近月芜剑尊的身?”
镜双抓住他话中的古怪:“几日不见?”
“聒噪。这就是舫主带来的医修?”珩夜将镜双安置在主位,魔息炽热滚出,暖着了屋里的银炭炉子,“我劝舫主还是别来殷勤讨好,带来的医修连自己的疑心病都治不好。”
“你!”医圣孙珍气得眉毛都要吊起来。
镜双捧着手炉瞥向珩夜:“当了个魔尊倒是把嘴当开了光,哑巴学会说话了。”
珩夜抱臂,不置可否地哼了哼,似乎还有些得意。
林听见镜双说话像是见了鬼,从前月芜君可不会这样夹枪带棒。
孙珍甩袖道:“月芜君与魔尊师徒情深,灵脉损毁都如儿戏一般,哪还用老朽救治。老朽这就返回仙盟,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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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别别,圣手莫要生气,”林听连忙将孙珍劝住,“月芜君不可能与极渊魔徒一派,不然也不会闭关之中被我们唤出,从方壶仙山赶来岱屿。”
孙珍面色稍霁,珩夜又支着头搞事:“与我等极渊魔徒混在一处,确实污了仙君清白。”
林听赶忙又安抚这边:“极渊中有魔尊这样通情达理的,也有穷凶极恶的。药仙谷弟子救死扶伤却不通剑术,曾被恶徒伤过许多,圣手爱徒心切,与魔尊无关。”
“恶徒?恶徒不止极渊有,五山四海哪处没有。”珩夜冷然笑笑,“极渊里有真小人,仙山上也有伪君子,舫主全怪罪在我极渊,怎么,是我极渊里的替罪羊太好找了么。”
“这……魔尊所言极是,林某受益匪浅,”林听能屈能伸,绵里藏针,“魔尊不惜与莺啼、燕山、赤骥三位魔将反目也要亲自照料月芜君,确实师徒情深。听说那三位一气之下回极渊去了?”
镜双淡淡奇道:“我竟然还有这样的功效。”
珩夜脸色微变:“风灵舫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名不虚传。三位魔将罢了,若是我用极渊的法子让剑道第一的月芜仙君入魔,区区三个魔将又算得了什么。舫主大可将此事讲与仙盟听。”
林听和孙珍的脸色俱是一变,反倒镜双最为不屑地打断了孽徒的嚣张:“行了,这病还看不看了。你还说我要与舫主叙旧,我看你叙得倒不错。我渴了。”
珩夜忿忿闭上嘴,挥挥手叫桃骨香去倒茶。
“要温热的。”珩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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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魔是不可能入魔的,”镜双将手放到孙珍面前,“能治便治,若是治不了,能活多久就用来再换他几位魔将。”
孙珍一副不信的模样:“仙君气魄非常,能出入魔徒之中如入无人之境,非我等能比。”
“要是你的医术比不上你的嘴,”珩夜冷笑,“我就杀了你。”
“哦,”镜双明白了,“你还真不想让我死?”
但他想不通:“为什么?”
孙珍搭上镜双的腕脉,林听压低了自己的存在感盯着木质桌面的花纹,耳朵却竖得高高的。
珩夜瞥见林听扫过来的余光,敷衍说:“自然是想亲手胜过你,将月芜君剑道第一人的光鲜尽皆踩在脚下。现在你这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杀你还有什么意思。”
镜双被他刺到痛处,剑道第一的名声已在重生里败了十余次,平静的话里带着尖锐:“原来是为了剑道第一的名声。堕魔之后还想赢得光明磊落?难得。”
珩夜气郁,桃骨香却正正送了茶来,珩夜一瞥她倒茶的手法,低喝道:“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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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听收起耳朵心说这是迁怒了。但下一刻珩夜便自己给镜双倒了茶,将茶盏推过去,清亮的茶水里再没有一片浮叶。
林听:“……”
孙珍神情严肃,视线落在镜双脆弱的手腕上:“若是仙尊以后再也提不起剑,你要如何?”
珩夜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镜双也问:“要是真的呢?”
孙珍问诊的手扣得微紧,听见魔头说:“那我先杀了你,再要仙山道海给你陪葬。”
“……”真是个疯子!
林听赶忙问:“圣手可有治疗之法?”
林听给孙珍使了好几个眼色,孙珍老神在在一捋须髯:“灵脉损毁并不是不治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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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珍眼高于顶,瞧不上堕魔的珩夜和可疑的镜双,只对林听说话:“仙君如今神魂不稳,治疗需一步步来。先调理身体稳固神魂,后疏通经脉以灵气蕴养。东水湾魔气深重,月芜君还是早早离开得好。”
林听笑了笑:“珩夜师侄向来尊师重道,必然不会让仙君吃苦。汤药好办,只是蕴养经脉需要仙道灵气,如今师侄已改修魔道,这个灵气……不如由我来。我可以留在东水湾为质。”
“原来这才是舫主的真实目的。”逐野剑亮出寸余剑光,珩夜眼眸中赤色沸滚,颈上魔纹妖冶。
孙珍脸色铁青:“心魔反噬?”
林听僵住,他说什么了就勾起了这魔头的心魔?
镜双皱紧眉心,按住珩夜搭在剑柄的手向林听说:“不必。蕴养经脉不在一朝一夕,舫主不用着急。”
魔息像阴冷的蛇盘旋在几人身边,镜双拍了拍珩夜的手,示意林听尽快离开。
桃骨香前脚将林听和孙珍送走,后一步珩夜魔息骤出,卷住了镜双咽喉:“风灵舫主与师尊一向关系甚密。为了你不惜深入敌营还要以身饲虎,仙盟不会允许,他必然是和孙珍偷渡来的,对师尊可真是一片情深。”
镜双没好气地将茶盏一放:“胡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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珩夜的眉心跟着茶盏一跳,垂目落在他手上。
“算了,”镜双觉得和疯子说话无趣,“这间厅堂太大,坐着冷,我要回屋去。药一会儿送来的时候不要太冷,苦。”
珩夜没有做声,似是在紧紧打量他。
镜双敷衍地安抚道:“不用太在意与我一较高下,你天生剑骨,我平平无奇,你会胜过我,也能杀了我。”
珩夜的呼吸突然急促紧张起来,镜双觉得奇怪:“珩夜,你究竟为什么入魔。”
“不用你管。”落下这四个字,珩夜陡然消失无踪。
黑色的雪花还在不断飘落,一路上由快渐慢,镜双捧着暖手炉走在雪地里。
镜双:“这雪为何是乌黑的?”
桃骨香为他打着伞,声音袅袅动听:“这是魔将弱水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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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不记得在剑庐山见过你。”
“仙君不记得也正常,奴只去过一次。”
镜双眉头微蹙:“什么时候?”
“约摸三百年前。当时奴只是小小花妖,被剑尊随手施救,带回剑庐山养过一日伤。那天仙君正在树下练剑,奴躲在枝头悄悄看过。”
“原来是你。”这件事镜双有印象。他察觉到树上有只小妖,练完剑想找时那小妖已经混入繁梦花中不见了。后来镜双询问师兄,师兄们都说不知此事。隔天那小花妖的气息彻底消失,镜双沉迷剑道,没有再多问。
“仙君竟然记得,”桃骨香笑起来,“当时年少,偷看仙君练剑。仙君应当是发现了我的,后来剑气都不外放了。不与其他剑道的仙君一般绝情,直接将我送走了。”
镜双脚步一顿:“其他仙君是谁?”
“有三人:一个在晒太阳,眼睛笑眯眯的;一个捧着书;一个被唤做六师弟,手中一把金玉骨扇,发现我后想杀了我,但被那位笑眯眯的仙君阻拦。我问爱笑的仙君能不能放过我,他说‘好好好’,然后将我送出了小世界,”桃骨香发间的桃花朵朵开了,她眼中有少许怀恋,“如今想起来,这天也如幻梦一般。若不是见了仙君您,我都快要忘记这是梦还是真实。”
镜双敛起眉眼,大师兄的口头禅是“好好好”,五师兄是个书痴,六师兄整日里拿着金玉骨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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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问过花林里的大师兄,也问过六师兄,但他们都说不曾见过什么小妖。镜双自己就是妖,是剑庐山上唯一的镜妖,闻着同类的气味还以为自己要有了玩伴,自然记忆深刻。
这件事他没有记错。他还向大师兄说过如果找到小妖踪迹便通知他,大师兄笑着说“好好好”,然后再没了下文……
罢了,时间太长,离开小世界已经不知多少春秋,没什么好计较的。更重要的是现下。
镜双问:“珩夜是何时入魔的,你知道吗?”
“不知,”桃骨香抬头看向镜双皎白美丽的脸,“但我知道尊上有心魔。”
镜双示意她讲。
桃骨香将手伸出伞外,乌黑的雪沾在她手上也染出点点桃色:“奴没有别的本领,只在幻术上有少许天赋,能让入幻之人见到自己爱恨深切的场景。我与魔尊修为差距太大,只能窥见零星画面。”
“我看见有人在剖幼童尸体,和火海中伸过来的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