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兰绍安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那骑着青骡的少女竟不知怎么出现在他身后，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他拉离了半尺，避免他撞到树上。只是惯性太大，两人一起被绊倒，就地滚了几圈，这才堪堪稳住身形，裹在碎叶堆里面，都是一脸狼狈。
更尴尬地兰绍安感觉自己的手恰好落在一处软绵绵的所在，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那是什么，手上已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紧跟着整个人被推着又向下滚了几圈，少女气恨恨的声音传来：“登徒子——”
东方霖用手抹去脸上的草叶，暗呼一声倒霉。
她今天出门是去附近的镇上采买一些东西，顺便调查一下这附近的风土民情。以她多年与山匪们打交道的经验，自然清楚这些山匪的来源多半是附近活不下去的山民。虽然她能凭着武力收编附近的几个匪寨，可是毕竟是外来者，想要在这个地方稳定发展，当然还是要多做一些功课。
她带过来的人阮则于飞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明雀倒是机灵些，只是她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东方霖哪能让她一个人出门，少不得自己亲自跑一趟。
谁知道出门在半路上竟会遇到这么蠢的人，明显那头犟驴已经在被激怒的边缘，那傻子还不知死活地用鞭子抽，还被一脚踢了出去。
那傻小子虽然看起来蠢了些，但是一张脸还是生得不错，若是破相了可真是暴殄天物，所以东方霖想也没想就出手了。
谁料那人看起来腰细肩窄，实际上倒是重量不轻，反而将自己绊了下去。
兰绍安从碎叶堆里爬出来，一张脸微微生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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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他兰绍安竟还有被人骂登徒子的一天。
他自幼出身矜贵，虽也有慕少艾之心，但是兰氏家训严格古板，凡兰氏子弟在成婚之前皆不允许与女子私相授受，如若违背，轻则受家法，重则被逐出门墙。他如今虽满二十，却是连女孩子的一个小指头也没有摸到过。
他心中有些懊恼，方才明明是那个少女自己扑过来的，自己根本就就没有动，至于后来从坡上摔了下去，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更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不过——
兰绍安转念一想，人家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好心过来救自己，反而被自己占了便宜，心中委屈也是当然。于是他躬了个礼，低声道：“多谢姑娘相救，在下……”
他顿了数息，兰绍安的本名是不能再用，他随意想了个化名道：“在下姓安，名为安绪之。方才是在下无礼，还姑娘原谅。”
东方霖噗嗤一声笑了，这是那里来的小书生。被占便宜的明明是她，他倒是脸红得像是自己调戏了他一样，她心中不免起了几分捉弄的促狭意思。
“道歉就行了吗？小郎君既摸了我，我以后就是郎君的人了，难道郎君你不打算负责吗？”她的声音娇软，分明是随性戏谑的话，可是却有着说不出的勾魂的味道。
兰绍安的脸从耳朵红到脖子根，他如何听不出对少女话中的戏谑之意，可是抬眼偷瞄那少女明媚如夏花的容颜，便不由得眼热、心也热，仿佛要着起火来，未经思考的话已脱口而出：“若是姑娘不嫌弃，在下也愿意……娶你……”
那最后两字嗡嗡地，低得像是蚊子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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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霖笑得更大声了：“小郎君倒是十分可爱，罢了罢了，姐姐就不欺负你了……我既然救了你，就索性再帮你一个忙好了……”
她走了两步，从骡背上抓了一把喂牲口的精料，一边道：“你这头黑驴体格高大，因此每日需要的精料一般要远胜于一般的驴，如今看来这驴皮毛干枯，腹背上的肉也松松垮垮的，一看就是好几天光吃草、没吃上精料了，所以它才会不听使唤——”
她将细粮用柳筐盛了送到那头黑驴面前，果然那黑驴立刻埋下头开始苦吃，一边吃着还一边用耳朵去蹭少女洁白如雪的柔荑。少女微微笑着，将手放在驴颈上反复摩挲几次，那夯货露出十分受用的神情，甚至还发出了欢快的嘶叫声。
兰绍安看得眼睛都直了，他与这夯货朝夕相处了十余日，何曾见过它如此温顺听话的时候。心中暗骂，这年头连畜生一个个都是颜狗。虽然这几日他囊中羞涩，吃不起精料，可那也不是被你这头夯货吃穷的嘛，从前也没见这头蠢驴给自己一个好脸色。
不过，在美人面前兰绍安还是没忘记自己身为世家公子的风度，微微颔首，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多谢姑娘指点，在下受教了——”
东方霖满意地点点头，这小书生倒是知道什么叫从善如流。她收了柳筐，重新骑上了自家青骡，向前缓了两步，那黑驴便十分有眼色地地将大路让了出来。
“嘚儿——”东方霖轻轻扬了扬鞭，那坐下青骡得了口令，一溜烟地向前跑去，少女朱红色的衣衫在满山的蔷薇花中间蹁跹如蝴蝶，随后消失在山道尽头。
兰绍安落在原地，心里不由得有些空落落的。暗自懊恼刚才没有多问两句，也不知道那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是否婚配——
不那女子虽然独自一人穿行在山野之间，但行止有度，自有一股贵气，不太可能出身于普通人家。可惜他如今已经被兰家逐出门墙，只是一介穷书生，人家也未必看得上他，不觉有些气馁。
他正胡思乱想，却见那黑驴竟是自己走了过来，用自己的背蹭了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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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让他快骑上去的意思。
这倒是破天荒头一回——
他当然是不会客气，一翻身被骑上驴背，却见这夯货竟开始撒开蹄子狂奔起来。山路并不十分平缓，兰绍安紧紧拉着缰绳，虽然不至于摔倒，但是上下颠簸，他就有些吃不消了。
“驴兄，我知道你想将功折罪，但是我们不必这么着急——”
“驴兄，你慢点，只要在下午日落之前赶到飞凤寨就行，我们也不赶时间——”
可是不管他怎么拉缰绳，这夯货都置之不理。
不一会，兰绍安便看到那红衣女子重新出现在视线尽头。
那夯货便更加兴奋了，拼了命地向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