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我需要你帮我。”
蔺荀第一次见到李扶音的时候,她便是这般自来熟地凑了上来,自此便厚脸皮纠缠上了他,再也甩不脱。
时隔多年,李扶音对他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这一次,蔺荀没有任何犹豫,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他道:“好。”
只要她回来,他什么都帮,什么都给,哪怕是他的命……
此时的重华宫虽然清净,但却也并未留给二人太多叙旧的时间。
李扶音大概和蔺荀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便让蔺荀换身衣服后带她去见皇帝。
然而,蔺荀却久久站在原地一动未动,整个人像是入定了一般,只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
“师兄别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我又不会凭空消失……”
李扶音被蔺荀的眼神盯得有些无奈,便又忍不住嘴欠道,“还是说,你要我看着你更衣?”
蔺荀性子冷,话又少,在李扶音看来,是最经不起玩笑的那种人,以往她从不这般对他说话,如今也不过只想缓和一下气氛罢了。
可如今,蔺荀听到她这般说,却直接拉着她一道进了密室。
密室中物品一应俱全,蔺荀将密室的门落锁后,自顾自便开始脱衣裳。
“阿音想看便看,无需问我。”
若是换做旁人,李扶音自是能看得津津有味,还能对身材点评上几句,可蔺荀却是不同的,她不敢看,生怕玷污了自己这位清冷高洁,宛如谪仙般的大师兄。
她默默捂住眼睛,背对着蔺荀蹲下,道:“师兄,如今我是永安侯府的三小姐宋云清,你不可再唤我阿音了,此事我只敢让你一人知晓,元昭也不行。”
李元昭虽然与她感情深厚,但性子过于纯善,又是白惜月的攻略对象,一旦被他知道自己还活着,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蔺荀并未回应她的话,李扶音只听到身后听到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随后就是一阵浅浅的脚步声。
蔺荀走到了她的身后。
“换好了?”
李扶音起身睁开眼,视线却一下撞在了蔺荀的身上,他衣衫宽解,上身漂亮的肌肉纹理清晰可见,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蔺荀盯着她紧闭的双眸,眼里满是受伤,嗓音喑哑微颤:“为何不看?阿音是……嫌弃我老了么?”
李扶音:“……”
嫌弃他老?这是什么离谱至极的言论!
虽然算起来,蔺荀如今已三十有四,但他看起来就是二十五六的样子,不论是相貌还是身材,都是极致巅峰的状态,而且他身上那股子经历过岁月沉淀的气质,更是为他平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言论,竟然会从蔺荀这般清高倨傲之人的口中说出。
不过,之前没觉查出与蔺荀的年龄差,如今再看,自己如今的身子才十五岁,刚过及笄之年,与蔺荀确实有着较大的年龄差。
可她又不是真的宋云清!
等等……
蔺荀这是在自卑?
李扶音又好气又好笑,实在不知他为何会在这种琐事上纠结,可如今,蔺荀是她唯一可以信任并且能帮到她的人,此时若不能快速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冷静下来,只怕后续要坏事。
想了想,她“唰”地睁开眼,目光灼灼充满正气地看着蔺荀的双眼,一脸真挚道:“大师兄,你一点都不老!真的!你看起来和我初次见你时没有任何区别,还是一样的俊美无双、风华正茂!我不看你,是因为……因为我怕我把持不住自己!主要是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的棺材马上就要被抬出去宫去了,你得想办法在那之前把我的尸体偷出来!”
“好……”
蔺荀被她几句话说得双颊通红,方才眼里的受伤黯然之色瞬间荡然无存,他快速将衣裳穿好,将领口一丝不苟地束紧,神情气质恢复昔日的冷漠高洁。
离开密室,蔺荀带着李扶音去了宝华殿。
有国师带路,宫中自然无人敢阻拦,李扶音顺利见到了庆元帝李元昭。
“陛下,臣闭关数日,卜得卦象,长公主虽已身死,但魂魄并未安宁,只怕尚有心愿未了。”
蔺荀指着身旁的李扶音道,“此女永安侯府宋云清,命格似乎与长公主有缘,她找到臣,说昨夜长公主托梦于她,有些话要她帮忙转告陛下。”
闻言,庆元帝麻木的脸上,好似裂开了一道缝隙,他死寂般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光亮。
“你说什么?!”
庆元帝猛然起身,却因为跪得太久双腿发麻,整个人往前猛地一个趔趄,险些又跪向地面。
“陛下当心。”蔺荀出手,稳稳将庆元帝扶住,将他扶到了一旁的偏殿坐下。
李扶音跟在蔺荀身后,这才真正看清庆元帝此时的模样,形容憔悴得像是丢了半条命……她的心顿时被狠狠揪起,不似从前一抹孤魂时只能眼看着一切发生的麻木无情。这一次,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痛楚,她绝不要再让李元昭重蹈覆辙,弟弟的性命和盛国的江山,她都要保住!
庆元帝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了好一会儿方才缓过劲来,他缓缓抬眸看向了李扶音,视线在稚嫩少女清秀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他沉声开口,语气之中满是帝王威压。
“你可知欺君之罪的下场?”
对于托梦一事,庆元帝显然是不太相信的,毕竟……皇姐若是要托梦,也一定会托梦给他,又怎会托梦给不熟悉的旁人?
李扶音双手交叠于身前,乖顺垂眸,温声道:“臣女不敢欺君,却也不愿有负长公主所托……长公主托梦于臣女,说她在御花园西侧假山旁的桂花树下埋了一坛酒,长公主曾约定与陛下三十岁生辰之时痛饮此酒,如今是不能了,长公主便希望陛下能在送她出殡前,以此酒送行。”
此话方一说完,庆元帝便已泪流满面,压抑已久的情绪在此刻爆发。
年近三十的庆元帝,此刻竟宛如孩童般嚎啕大哭了起来。
李扶音此刻心痛难忍,唯有低头咬牙,手指用力掐住了掌心,方才强忍住了泪水。
蔺荀忙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李扶音失态的模样,道:“陛下,是否要臣帮忙去取酒?”
庆元帝摇了摇头,强撑着站起身,道:“朕要亲自去。”
听到这个回答,蔺荀和李扶音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因为唯有庆元帝离开宝华殿,蔺荀的人才有机会动殿内的棺椁……